秦储伸手想将栅栏门拉开。
“怎么?”成温眼睛都要凸出来,“你要来打我吗?像你爸那个暴力狂一样吗?!”
秦储的手又滑下,圈在他脖颈上的链条自动收紧,“成温,当初是你自己非要……”
“非要什么?”成温打断他,“非要像条狗一样向你巴着你,求着你,围着你团团转?!然后让你高高在上,丢个骨头就把我打发了?!”
秦储垂着眼,听着成温的话,心底讽刺。
他当初拒绝了所有人的示好,唯独成温不同,被拒绝也围着他转了五年,直到要出国的前一晚,那是成温第一次哭,总是表现得游刃有余阳光积极的学弟伸手来拉他的衣袖,说他要出国了,以后回来秦储身边是不是早就没了他的位置。
说完全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秦储语气冷漠,却将家里的事全盘托出。
成温抬头,愣愣听着,末了只是哭,说心疼阿储,要永远对他好,尽管秦储身边全是人。
那晚大概是月色太美,秦储一时心软,答应了他。
此刻成温却站在他面前,如同以前一样信誓旦旦,“对,我是真他妈够贱的!听到你坦白家里的事,都没离你这个怪物远一点!!”
砰的一声巨响。
不断说话的成温被一拳掀到了地上。
“操。”
成温的嘴角流出鲜血,整张脸被碾进了灰里。
那是秦储第一次见乖顺的小情人那么凶的表情,像终于挣脱了锁链的野兽。
衣服全是湿的,头发也被汗打湿了。
眼睛也是湿的。
秦储以为自己会说很多话,比如今天不是请假了吗,又比如为什么会这个时间跑来秦宅,或者为什么衣服全是湿的,打电话说的年糕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最后秦储说出口的却是,“怎么又哭啊?”
“先生,明天我们一起把小白花接回来吧。”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
林白舴垂着眼,回避了秦储的问题,声音哽咽,“那今天下午去接,先生……跟我走吧,好不好?”
第064章 巨人野兽
秦储安静了两秒, 问,“你怎么来了?”
没伸手,像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林白舴沉默片刻, 盯着秦储滴血的手指,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你回去。”秦储移开目光。
难堪的情绪慢慢的涌上心头,最终像海一样将秦储淹没。
现在实在是太狼狈了。
现在就像是赤/身露/体的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脆弱。
还被林白舴全部收入眼底。
“……先生。”林白舴叫住了转身的秦储,语气急匆匆。
秦储于是很快回眸。
“我疼。”林白舴垂着眼, 又重复了一遍。
“先生,我好疼。”
秦储咻的抿紧了唇角。
林白舴张开手掌,指节已经破了皮, 渗出了血, 在林白舴冷白的肤色衬托下显得很凄惨。
是刚刚打架时擦到了成温的外套上的金属饰品。
“……我能抹完药再走吗?”林白舴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说完这句又匆忙补充了一句, “不可以也没关系的。”
“可以。”秦储无法拒绝林白舴带着眼泪的眼睛。
“我没有药箱, 先生。”
秦储的思绪凝滞,到现在还是钝的。
早已习惯了的年少风暴,到现在陡然被人揭开, 还是无法心平气和的处理好。
都三十年了, 一点长进都没有, 好脆弱也好娇气。秦储心想。
然后转身, 重新回了秦宅。
林白舴站在铁栅栏门外, 看秦储的背影,觉得心如刀割。
只隔着一道门, 却像隔着千山万水,更像隔着无法弥补的时光, 林白舴连踏进去一步的资格都没有。
秦储手里提着药箱出来了,将药递给了林白舴,意思很明显。
可以走了。
“先生。”林白舴克制着情绪,提出了一个很任性的要求,“你陪我一下,好不好?”
秦储抬眼,有点疑惑。
“我真的很痛。”密密的眼睫垂下来,林白舴的脸都是苍白的。
秦储沉默了很久,最终走出了那道门,“嗯。”
两滴眼泪唰的落下来。
林白舴将爬不起来的成温踹到一边,却动作很轻的去握秦储那只没受伤的手。
太温柔了,让秦储仿佛觉得自己是什么珍贵的前朝孤本古籍,纸页一碰就会碎成片。
林白舴握着他的手,来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动作很快的将药箱打开。
还没等秦储反应过来。
自己的手就被林白舴展开。
很深的一道伤口,鲜血淋漓。
却让秦储觉得没林白舴流的眼泪多。
扑簌簌的往下落,哭得很乖,没发出一点声音。
林白舴手指在轻微的抖,捏着棉签把血迹擦干净,淌得血有点多,林白舴几乎是用十几根并在一起轻轻的擦。
被用力捶打的时候,秦储没觉得疼,现在在林白舴手里却觉得整只手臂都麻木了,抽了一下竟然没抽动,“哭什么?”
“很疼啊。”林白舴轻声解释,带着鼻音。
秦储沉默了一下,像是刷新了对脆弱小情人的新的认知,果然是一位很娇气需要呵护的豌豆公主,“那你先给自己抹药。”
林白舴轻轻嗯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凶,却依旧动作迅速的给秦储消毒抹药。
“林白舴。”
林白舴抹药的手顿了一下,“先生?”
“……我的泪腺是长在你身上吗?”秦储语气疑惑。
林白舴的眼泪根本止不住,脸都哭湿了。
秦储却根本没想着得到林白舴的回答,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拿着纸巾去擦林白舴的眼泪。
“别哭了。”秦储声音变得温柔,像是哄人,“我会让成温付出代价的。”
林白舴垂着眼,给秦储缠绷带,乖乖说,“嗯。”
秦储看根本没哄好人,犹豫着提出另一个建议,“……让成温以后都没外套穿,把他的金属饰品全部拿去捐了。”
林白舴像被烙铁烫了一下,他看着脸色苍白目光专注的秦储,没忍住,“先生。”
……很疼的根本不是我啊。
“嗯?”秦储看过来。
林白舴垂着头,眼泪滴在秦储的外套上,泅湿了一小片布料,“……如果我在就好了。”
在就好了,如果他早一点遇到秦储,和秦储同岁,一起长大。
也许他现在就根本不会一个人困在秦宅里,冷漠又没有知觉的任由自己流血。
秦储没听清,语气疑惑地追问,“什么?”
“我说。”林白舴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像暴雨过后天空中会出的彩虹,心脏被扯成碎片,“先生,如果下次受伤,能不能再陪我擦药?”
“好。”秦储很快答应,用纸巾随意擦林白舴的脸,生怕林白舴下一刻就哭晕过去。
林白舴垂了垂眼,握住了秦储的手,然后很快给了他一个拥抱,很轻。
秦储怔住,在林白舴温暖的拥抱里感觉到了知觉在一点点回归。
[妈的臭女表子!]
[养个儿子有什么用!我他妈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种!!]
[……你盯着楼下的肉老板看什么,是不是又想勾引他?真贱!]
[你敢用这种眼神看你老子?挡在女表子前面?!滚开!]
年少的秦储被一巴掌扇开,看着癫狂裸/体的父亲像个野兽欺负角落里的妈妈。
他用牙齿,用拳头,被打得脸肿胀充血,嘴里全是血,却依旧会再一次爬起来。
那时候太小了,年轻力壮的父亲像个无法被打倒的巨人,轻轻一挥手,就能让小秦储滚到地上起不来。
到最后,小秦储用铅笔,用瓶子,用台灯,丝毫不奏效,到最后他动了刀子,果盘边的一把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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