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错。”黎英睿称赞道,“除了南果梨,您酿过别的梨吗?”
“都整过。秋梨,新疆梨,水晶梨,苹果梨,华盖梨。”
“哦?”黎英睿眼睛亮晶晶地看她,“那以您的经验,哪种梨最适合酿酒?”
“还得南果梨。”艳霞道,“其他的水分大,爱烂。香味儿也不够。”
“我看这酒一点渣没有,是清汁发酵?”
俩人就着酿酒唠上了,王大伟低声对肖磊道:“瞅你老板爱喝,过会儿你拿两罐放后备箱。”
等吃完了晚饭,雨也停了,晚霞绚丽地铺在天上。
“黎老板,再来啊!再来!”王大伟和艳霞站在院门口,冲着轿车挥手。
黎英睿也笑眯眯地挥手道别。
“去哪儿住?往X市去得俩点儿。要就近上县城...”肖磊倒着车问道。
“去你家住。”黎英睿靠在副驾上,借着这点儿醉意脱口而出。
肖磊吓得差点没怼大门上,一脚踩了刹车:“你要来我家住?!”
“县城的宾馆我住不惯。”黎英睿撇开脸,“市里又远。我累了。”
“我家还不如县城宾馆。那大农村土炕,你能住?”
“没那么矫情。”黎英睿看肖磊不乐意,还偏去不可了,“就去你家住。要不就回大伟家。反正我不想坐车,一分钟也不想。这土路晃得我想吐。”
肖磊瞪着眼睛看黎英睿。心道这梨酒难不成有40度?
“行。来吧。”肖磊重新发起车子,往北四家子开。心想反正这人矫情,到地方看到条件就得反悔,没理由现在跟他犟。
肖磊的家在村尾,靠大路边儿。六十平大的砖房,扣着挡风用的塑料大棚。旁边是个铁皮库房,门口扔着个锈车斗子。
进了屋,紧挨着门的是炉子和铁锅灶台。灶台旁边是个小洗手池,池子旁是通往里屋的门。
总共就俩屋。灶台前边儿是主屋,住肖爸、吕艳和肖莹。灶台后边儿是小屋,住肖磊和朱有路,还有原来养的老狗。
久不住人的屋里一股霉气,黎英睿打了个喷嚏。
肖磊拿小笤帚把炕上的灰扫了扫:“就这条件,澡都洗不上。去县城吧,我开快点,二十分钟就能到。”
“不用。就住这儿。”
肖磊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劝。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家,他其实也不想走。
“那我去把炕烧上。”
肖磊出去忙了。黎英睿四下看了看,就知道这不是肖磊住的地方,往小屋去了。掀开小屋门帘的瞬间,他一下子就猛住了——和王大伟家那种现代农舍不同,这屋像是穿越回了八十年代。
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一张小窄炕。炕梢放着要散架的红漆橱子,垛着两条缎面被褥。被褥上盖着一层塑料布,破败寂寥。墙皮开裂发黄,靠窗的地方已经霉烂。地上放着个五斗柜,旁边是大红色老式暖水瓶。
黎英睿走到炕边,看到红漆橱边戳着一块水泥板,水泥板上印着个脚印。
“咋来这屋了。”肖磊迈进来拎起暖水瓶,“水好了,准备洗漱吧。”
“这是什么?”黎英睿指着那块水泥板。
“我妈脚印儿。”
黎英睿不解地看着他:“这是有什么风俗讲究?”
“没讲究。”肖磊走进来,把水泥板倒扣在炕上,“我爸砌猪圈,我妈不小心给踩了个印儿。人没了,起(抠)下来留个念想。”
“你母亲什么时候过世的?”
“我十岁前儿。”
“我母亲也在我十二岁那年离世。”
肖磊呆了一呆。他没想到,黎英睿竟会和自己如此相似。不仅同为长子,亲人得白血病、车祸离世,竟然连幼年丧母都一样。
“我们很像。”黎英睿率先道。
“你乐意跟我像?”
“我不乐意又能怎么样?”黎英睿没听懂肖磊的意思,有点好笑地道,“我倒是希望有些事,我不乐意就不发生。”
“不是,你不看不起我吗?”
黎英睿愣了愣:“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不起你?”
“你不让我叫你睿哥。还让我摆正位置。说我脑子不利索,寒碜,算什么东西。”
这直白的话一出,倒给黎英睿整语塞了。他支吾了会儿,哼了一声:“几句气话而已,你倒记仇。”说罢掀开帘子走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除夕快乐!!
多炫嗷!可劲儿炫!
第40章
肖磊在原地合计了会儿,还是没明白黎英睿什么意思。
黎英睿的话总是这样。难听的,鞋底子都能扎穿。可好听的,又像隔着鞋面挠痒痒。
“喂!黎英睿!”肖磊追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说明白!”
“我说什么明白?”
肖磊急得呼吸都重了:“你到底...到底...”话没说完,他忽然又如梦方醒,松开了手。没记性。
你忘了,这个男人的话,猜不出真假。尾巴摇得越欢,裤裆开得越大。
“炕我收拾出来了。换睡衣吧,我给你打水洗漱。”肖磊调头走了。拿了个大铁盆架到灶台上,从铁锅里往外舀热水。
黎英睿攥着被肖磊抓过的手腕,在原地站了会儿,回了主屋。
炕已经被擦干净,铺上了单人的被褥。黎英睿走过去掀了掀。浆得雪白,新的一样。
“别瞅了,都新的。”肖磊端着盆迈进来,“那我爸给我娶媳妇做的。连棉花都新的,一点没用过。”
“你的呢?”
“我睡那屋。”
“不还有这么大地方。”
“你乐意跟我躺一个炕?”肖磊把盆放到炕梢,“这盆是和面用的盆,都干净的。”
“你也睡这儿吧。”黎英睿道,“明天就走了,晚上跟我说说话。”
“先洗漱吧。”肖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撂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逃似的出去了。
黎英睿最讲究洗澡。偶尔在公司只能冲冲的条件,他都不得劲。这冷不丁降级到用盆,他简直难以忍受。
拿盆洗。鸟可以拿盆洗,人怎么能拿盆洗?他又想了想县城那些连锁酒店的条件,好像还不如这不锈钢盆。
最起码盆...是和面用的干净盆。
黎英睿一边拿毛巾擦着,一边这样安慰自己,勉勉强强地洗完了。他换上睡衣掀开门帘,对外屋地烧火的肖磊道,“小肖,我想洗头。”
“等会儿再给你端一盆。”
“洗头也得拿盆?”黎英睿不乐意了,“怎么洗?”
“脑袋扎盆里洗。”
黎英睿皱眉道:“我腰疼,弯不下去。”
肖磊看他那磨磨唧唧的娇气样儿,有点心疼了:“那你躺炕上吧,头支出来,我给你洗。”
他去库房拿了个小梯子,又拿了两本朱有路的教材垫高,这才让盆的位置正好。
黎英睿仰面朝天地躺在炕上,硌得直难受:“有点像浴池里的加热石板。”
肖磊没去过有加热石板的浴池,只当黎英睿是称赞。
“这还没烧太热。等冬天能烙得更舒服。水烫不烫?”
“有点。”
肖磊拿起地上的舀子,多加了一勺冷水:“这回行不?”
“凉了。我习惯用38°的温水,稍微比体温高一点。”
这可把肖磊CPU干烧了。他左手拎着热水壶,右手拿着水舀子,像是做化学实验一样精密地兑。试了两下水温,又摸了把自己的咯吱窝,感受一下黎英睿所谓的‘稍微比体温高一点’。
“这回行不?”
“行吧。”黎英睿勉为其难道,“将就一回。”
幸好出差箱里有洗发露,肖磊心想,要给这人拿自己的‘海灰吸’,估摸他都能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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