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此刻的表情怪异得很,迟尧浑身鸡皮疙瘩都泛起,后来他再想起今天的事才发觉,此时自己心里毛骨悚然的感觉已经是人类在面对危险时的自我提醒和挽救。
但他当时并未有所防备。
陆鸣突然俯身靠近,低声呢喃:“你想跟我分手了……哈哈……为什么?因为祁青聿吗?”
没等迟尧摇头,陆鸣一手撑墙,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锁骨,指尖由下至上滑动,最后掐紧了迟尧的脖子。
迟尧大惊,陆鸣上手的力道可怕,明显区别于上床时候的调情。
“你……做什么,放……”开我。
代表生命的脉搏在陆鸣手下鼓鼓搏动,他收紧手指,亲眼盯着迟尧逐渐慌乱的眼神,因难受而蹙起的眉峰、红艳艳的开合翕张的唇瓣,像极度缺氧的濒死的一尾鱼。
现在这尾鱼被他捏在手里,不断挣扎甩尾,但力道微弱,他轻易就给按了下去,生死由他。
自己好像有些控制不住,手指不自禁收紧,迟尧的眼神愈发绝望,口唇发白,脸颊却涨红得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
好漂亮的表情,完完全全因为他而红的脸、因为他而开合的唇……
好美。
迟尧昏沉发懵的脑袋几乎转不起来,但直觉陆鸣现在真的想要他的命。
他全力挣扎起来,可缺氧的身体每动一下都是加速死亡。
耳鸣和心跳声中,他似乎听到陆鸣一声轻笑。
“有时候,我觉得你死了也挺好,但是又舍不得。另外有些时候,我也愿意陪你一起去死。骨灰交融,不分你我,就没有其他人能插足了。”
“可我还是舍不得。”
陆鸣的唇贴在他耳畔,温温柔柔的喃喃低语,却像是死神的审判。
“这些念头,我本不想让你知道,谁叫阿尧不听话,拈花惹草,惹我生气。”
迟尧想说自己没有,奈何口唇张合半句声音都吐不出来。
难道真的会死在陆鸣手里?好可怕……陆鸣这些话……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会说的了。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难听的类似破旧风箱的嘶哑声音,胸口剧烈起伏却吸不一口氧气。
求你了,松手。
他努力睁开眼睛凝望,终于,在他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秒,陆鸣像是松开拎起的小鸡一样松开了他。
迟尧浑身瘫软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趴伏着剧烈咳嗽吸气。
氧气涌入像甘霖普降,把他从濒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哭了,脸上衣领上不知是眼泪还是口水,湿哒哒地淌了一片。
狼狈得不像样。
他抬眸眼帘颤了颤才去看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心里始终悬着。
陆鸣还穿着宴会时的西装礼服,纯黑面料点缀碎钻的剪裁得体的西装,此刻面无表情端坐在沙发,乍一看还以为是男模在拍封面杂志,只是迟尧现在生不出丝毫别的心思。
陆鸣那双黑得滴墨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无端端让人想到盘踞缠绕的巨蟒。
他刚才差点死在巨蟒手里。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碰撞,一触即分,迟尧先害怕地垂下头,浑身不自觉一抖。
他应该跑出去,跑到人多的地方,避免陆鸣再对他做什么威胁生命的事,可又害怕自己的动作激怒陆鸣。
同居这么久,同床共枕无数晚,他竟然没看出陆鸣身体里藏着的暴戾,或许是有线索的,那些阴翳暗沉的神色已经说明很多,他看见过,心里犯怵,却色心上头选择了忽略。
总归来说,是他自己找死作死。
他妈的,自己居然还心软,对陆鸣这个疯子心软。
太会装了,陆鸣把他都骗了过去,还以为他是什么纯情的男大学生。
该说不愧是祁青聿的表弟吗?一家子都是疯子!
迟尧越想越气,七八年前被哥哥骗还不够,七八年后还要被弟弟玩弄,差点掐死!
他上辈子欠了他们一家子的吗?这辈子来还债。
就该在酒吧提分手从此不复相见,也不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他竭力安静平复心情,垂头坐在地板上,冷气入体,从头到脚冷了个透彻,心也冷了。
跟陆鸣分手之后他应该有一阵子不想找人了,烦!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件事,就是怎样在不惹到疯子,保障自己人身安全的情况下离开。
分手他是不敢提的,还得哄着来。
一想到还要哄人,迟尧脖子就疼得厉害,窒息感似乎仍有残留,他心有余悸伸手摸了摸。
“疼吗?”陆鸣突然问。
迟尧被他突如其来的开口吓得心颤,思索片刻,低声承认:“疼。”
“呵呵,疼就对了。”
陆鸣起身朝他走来,迟尧紧张得攥紧拳头,可对方只是将坐在地上的他抱了起来,像抱小孩,面对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轻唤他:“阿尧,抱紧,腿可以夹我腰上,别掉下去。”
迟尧被陆鸣抱去浴室,被动地剥去衣物、淋水打泡沫、冲洗干净擦干身体。
陆鸣全程都不让他自己动手,连洗下面都不让,陆鸣的粗糙的手在流水中也不那么硌人,反复动作似乎想让他有所反应。
可迟尧现在怎么可能有心思,陆鸣半跪下去努力大半天也不见成效,竟然迎着水流俯身。
迟尧大惊,惊讶不亚于陆鸣掐他脖子的时候。
“你干嘛!?”
陆鸣不回答,埋头在水流的冲刷中微眯着眼服侍他,温热水流把陆鸣和他一起包裹,陆鸣的头发耷拉贴在额头鬓角,更像落水的可怜小狗。
可迟尧再生不出怜悯心软的情绪,他清楚知道陆鸣可不是什么落水狗,是长着尖锐獠牙的狼,是会将他缠绕裹紧直至窒息死亡的蟒蛇。
任凭陆鸣努力半晌,小迟尧还是蔫蔫的耷拉着。
陆鸣离了水流大口喘气,从下至上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一会儿面无表情,一会儿又笑。
“阿尧,阿尧,你不喜欢吗?”
“阿尧,你是在怕我吗?”
“阿尧……”
迟尧不知如何回答,跟陆鸣一站一跪淋在水里,一个沉默一个急于求证。
“迟尧,你真的不喜欢我了,连你的身体……也不喜欢了。”
陆鸣眼底泛起红血丝,蹙眉抿唇的模样像是又在哭,可水流扰动,飞溅的水落在陆鸣脸上,混合着,他也看不清到底有没有掉出眼泪。
迟尧想着该哄人,别等会儿又发疯弄他,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他只能说话来挽回。
“我喜欢你啊,只是现在有点累了,我们洗好出去吧。”
“敷衍,你是害怕了,说这些好听话来敷衍我。”
陆鸣一边反驳,一边又像是被哄住了,笑了笑,听话站起来关掉水流,替他擦身,最后像来时一样抱起他回卧室。
“我们做吧。”
陆鸣压下来,双手撑在他脸颊边,一双眼死死盯着迟尧,似乎想要把任何拒绝的话提前掐灭。
迟尧权宜之下装作无事地勾唇,主动攀上陆鸣的肩膀,凑上去亲对方嘴角。
“你想的话,就做吧。”他低声道。
迟尧来说,陆鸣口中的爱更像是一场酷刑折磨。
潮水将他淹没。
在强烈且巨大的窒息感中,疼痛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仿佛陷入一场醒不来的梦魇,昏昏沉沉坠入陆鸣眼底的深黑色海洋。
再次醒来,他不着寸缕躺在柔软大床里,身体像是被大卡车碾压过,疼得厉害。
陆鸣守在他身边,见他清醒,立马勾起一抹笑容,温柔地伸手抚了抚他头发。
“阿尧想吃点什么?”
迟尧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左右看了看,没瞧见自己手机,张口道:“我……”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喉咙疼得厉害。
陆鸣扶他坐起来,将温水喂到他唇边,自说自话。
“喝点清淡的粥吧?阿尧的嗓子和身体都要养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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