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筝看向了窗外,窗外天空蓝得刺眼,他又转了回来。叶津渡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微微侧目。
时筝想到了录像带里,叶津渡脖子上挂着的和那个他丢失的一模一样的貔貅。
又想到了很久之前,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卫生间里,他被发qing期折磨的丧失理智时遇到了叶津渡。
眼神清明,声音朗朗。
他生怕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奇怪又可耻的幻想。
犹如海市蜃楼。
却又无比真实地在耳边响起着。
——你没事吧。
——要叫医生吗?
那是很多年以前,他还不是影帝,还是一个不温不火的演员,被经纪人带去参加一次和大人物的见面,地点在一个私人别墅区,是一个十分有名的导演组织的,他那时已经拍了几部电影,却不是因为演技而被人留下印象,只是因为长得好看,饭桌上他被灌了很多酒,吴芳予拦不了,只能看着时筝一杯又一杯地喝。
最后终于让各位大佬满意转攻下一位时,才可以稍作休息。
酒宴在院子里,院子十分大,假山亭台,装修的别致而奢侈。
时筝喝多了,眼前晕乎乎的景象一片,走着便要撞到柱子上,他自己毫无察觉,还以为走的是康庄大道,没想到撞击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比他高,扶着他,保持距离地问道——你没事吧?
时筝醉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没看清楚脸,又听到他小声说:“喝醉了?你要去哪里?”
时筝推开他,晃了晃脸,终于视线清楚起来。
面前的是一个十分年轻英俊的男孩子。
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
“要帮忙吗?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时筝皱起了眉头,怪异地看了眼开朗热心的少年,说道:“不用你管。”
他并非恶意中伤,而是对方金贵自在,坦荡如君子,而他醉醺醺如一条丧家之犬,在酒桌上娱乐声色,犹如云泥之别。
更何况,他还知道对方是谁。
是那个最近在热搜频频出现的叶家。
娱乐圈的女明星最想攀枝头高飞的豪门。
对方一点也不介意似的,背手让路,还笑眯眯地提醒时筝脚下有台阶。
时筝没想过。
如果这也是一种缘分的话。
就好像他推开过一次,但没办法再推开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叶津渡。
他会宁愿在卫生间里烧死,也不会开门。
第102章 故人已乘黄鹤去
时筝从叶家回来的第二天,一条微博空降热搜#赵陵春 肝癌去世”
大概是记者们一直蹲点在医院外,人一走就放了消息。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早已准备好的悼念和追忆通讯稿。
热搜从半夜一点一直持续到早上变了“爆”,无数网友在赵陵春的微博下面留言,从几千条变成了二十几万。
时筝看到这个消息时,先是愣住了,有种分不清自己在做梦还是现实的感觉,如果是做梦的话,也太可怕了。
但这种模糊的念头在吴芳予打电话来时,变成了一种真真切切的失落感。
仿佛好端端地走在平坦大道上,突然脚下出现了一个窟窿踩空。刹那间陷入了坠落中。摸不着边,也踩不到底。
吴芳予在电话里通知他葬礼的时间地点。
“赵老师生前嘱咐过,一切从简。但按他的身份,估计明天有的忙,人多眼杂的,你注意安全。”
“嗯。”
时筝的心思还停留在最后一次见赵老师的时候,他虽然病了,但看上去精神尚好,说话有力,还给他泡茶,给他讲往事,他都快忽略了对方已经是癌症晚期的事实。
与其说是忽略,不如说是逃避。
时筝很久没说话,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
突然听到吴芳予叹了声。
“你别太难过,生老病死,都是每个人要经历的,我们——唉,他才五十岁都不到啊……”
“我知道。”
时筝语气平静而苦涩。
他在手机里滑到了盛泽的号码上。但又觉得此时此刻,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就好像对着碎掉的玻璃说对不起一样无力挽回。
人死如灯灭,这是谁也没办法抵消的灾难。
不管是对逝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
时筝在客厅里坐了很久,像是在发呆,可又不是。
脑子里昏昏乱乱地出现了许多的场景,一些早已经忘记的画面也浮现出来。
全都是赵陵春的样子,活灵活现的,他不敢打开手机,也不敢上网,那些渲染死亡和追忆的话都让他沉重得无法言喻。
他想盛泽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津渡在公司看到新闻后,大概到中午时,给时筝发了条短信。
——宝宝,你还好吗?
时筝那时已经缓过来了,就好像一个无能为力只能继续往前走的旅人一样,他没办法扩大自己的悲伤,甚至没有在微博里发任何的言论。
他写不出,也说不出任何哀悼的话。
——我有点不好,但是我知道没办法。
叶津渡看到这句话,霎那间就心被扎了下。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受点。
过了几分钟,时筝发来一条消息。
——你明天陪我去送赵老师吧。
时筝打完这几个字,又把后面的字删掉了。
他想到了赵陵春曾经还在教他唱歌的休息间隙里说:“筝筝哟,不要总是一个人,多交点朋友总没坏处的。”
那时他年轻,又满心冷酷地扑在事业上,只是谦逊地说道:“老师,我现在这样很好。”
他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哪里不好了,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不用顾虑旁人的感受。
赵陵春只是摇摇头,眼里都是关切,“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可以陪你一起吃早饭的人。”
那时的时筝住在公司宿舍里,宿舍并不是单人间,但他却活的形单影只,不论上课还是吃饭,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有时一些同期的练习生想要和他套近乎,但都被他的沉默寡言打败。
又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长得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群,心气傲得很,久而久之就被孤立得彻底,甚至刚出道时,因为性格的原因,很不讨好。后来是吴芳予硬逼着他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练习打招呼,才变成了现在的时筝。
“这是今年的评级作业,如果你完成了,我就给你A。”
别人的作业都是专业课,唯独时筝多了一项完全不相干的任务。
但是到最后,时筝也没找到和他一起吃饭的人。
同期的练习生,为了出道的机会自然是锱铢必较的,而老师的态度又和他们是否能够在乐森大放光彩有关,最出彩的人自然而然的就会被针对,盛泽性格放肆,但是人家背后有身为音乐家的父母,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根本得罪不起,但时筝不一样,不过是除了脸和一点才华什么都没有的雏鸟一个,想要刁难也容易得很。
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把戏。
在时筝一次次得到试戏的机会和一次次表现出过人的表演能力时,一切又都微不足道起来。
只是赵陵春的那句话,他到现在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只是不知道,交卷还不来不来得及。
赵陵春的哀悼会有外场和内场之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包括狗仔都被专业的保镖团队结结实实地拦在外面,为了照顾这些人的情绪,赵家和荀家都派了人接待,而内场,则是一些和赵陵春生前关系十分亲密的人。
都有专门的人在门口核验人脸识别身份。
时筝到了现场才发现有这一回事,他有些担心叶津渡会被拦下,但没想到对方却顺利地通过了身份核验。
进去后时筝小声问道:“你认识赵老师吗?”
叶津渡也小声回答道:“盛泽认识。”
这么一说,他就恍然大悟了。
内场的大厅内摆着许多白菊和康乃馨,时筝一眼就看到了正中央挂着的赵老师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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