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喝了两杯水,浸润嗓子之后云株说话的声音也不再沙哑,他抿抿嘴唇,对尚泽笑了笑:“谢谢。”
尚泽没来由的想这个人应该很有教养,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说话也还是带着疏离的礼貌。云株的面容显小,但他的声音脱离了稚气,想来已经成年。尚泽看着他清隽的侧脸,下颚连带脖颈勾勒出纤细漂亮的线条,缠着绷带让他看上去苍白且虚弱,几缕发丝无力地垂落在他的肩头,有种让人心生怜意的美,喝过水之后嘴唇被滋润的有了浅淡的粉色,灯光的照耀下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片浅淡的阴影。
察觉到尚泽略有直白的视线,云株侧目,对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尚泽收回视线,说:“你能想起来你的家在哪吗?或者你有想去的地方我也可以送你。”
又一次关乎到他的记忆,云株为难地笑了笑:“我想不起来……”
他想起刚才面前的这个男人说,他是被装在麻袋里丢下,虽然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但他醒来后就躺在这里,头很疼,还缠着绷带,想来也是危及到了生命。念及此,云株看向尚泽,试探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尚泽说是。
云株便笑了,他眉眼间的疏离也随着笑意消融,明亮的眼眸微微眯起,似是在开心,自顾自地下结论:“你不像坏人。”
又诚恳问道:“我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吗?”他什么都不记得,醒来时他以为这里就是他的家,虽然很陌生,可面前的男人却说他们根本不认识,自己是被他救下的人。云株想不起来自己的家在哪,他的脑袋里很乱,在他竭力想要回忆什么时又变得一片空白,所有的情节全部被涂抹,世界对他来说都是茫然的,他只能祈求这个男人让他留下。
尚泽静静地看着他的笑容,云株没有得到及时的回答,表情又变得惴惴不安,又过了几秒,尚泽说:“可以。”
云株在不安中被吊起的心平稳落地,对尚泽展露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一连昏迷了好几天,此刻身体机能也都在迟钝地唤醒,云株摸着肚子说他很饿。
于是尚泽去厨房煮粥,热菜。煮粥的间隙里尚泽又来到云株的床前,问:“能下床吗?”
云株动了动腿:“可以。”正好他躺了很多天,感觉身体都要僵了。
云株掀开被子坐在床边,两脚垂在地面后手微微用力撑着想要站起,却因为许久没有行走,双腿一时间使不上力,还没站稳身体就摇摇晃晃的要跌落,尚泽眼疾手快上前揽住他的腰,云株在惊吓过后松一口气,双手无知无觉地放在尚泽胸前。
怀里人传递给他的温热的触感让尚泽短暂地失神,一直以来云株在他眼前都是没有生气地躺在床上,只靠着微弱的呼吸维持生命,此刻温暖的跳动,淡淡的药香,尚泽终于有了他救活一条生命的实质感。
“我扶着你,走吧。”
带云株到桌前坐下,尚泽转身去厨房端来了粥和菜,可能是饿坏了,云株几乎迫不及待抓起勺子将粥送进嘴里,却被烫的唔一声,秀气的眉毛也皱着。
粥凉了些之后云株吃的很快,不一会就见了碗底,尚泽见状问:“还要吗?”
云株就把碗推过去,期待道:“要。”
又一碗粥下肚,胃里温暖充实,云株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吃饱了才想起来问:“你认识我吗?”
尚泽摇头:“不认识。”
云株哦一声,看着尚泽又笑:“不认识我还救了我,你真好。”
尚泽坐在云株对面,闻言又是沉默。已经很多年没人跟他说过你真好这种话,他们都说他晦气,说他是煞星,丧家犬,但云株毫不吝啬他的善意,他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尚泽想到了他只是为云株付出了一些绷带和药,就能得到真心实意的夸赞。
他觉得云株的善意未免太过廉价。
“你叫什么?”云株问,“等我想起来之后,我会报答你的。”
“尚泽。”他说。
第5章 遗落
胃里被温热的食物填饱,云株终于泛上满足,无力的手脚也逐渐回暖,吃饱后开始打量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
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记忆被擦掉,面对这个世界只剩下了空白,而尚泽是为他画上第一笔的人。
直观看上去尚泽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不善言辞,事实也的确如此,尽管他们相处时间很短暂,云株已经发现尚泽大多时候都是沉默。他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也并不华丽,反而是简单,朴素,一如尚泽这个人。
醒来后他接触到光线的第一眼让他觉得刺目,模糊间只看到一个很高大的身影向他走来,直到适应后他才仔细打量面前的这个人,尚泽的眉骨压的有些低,灯光下会为他的眉眼覆盖一层阴影,给人一种目光深沉的错觉。尚泽的面容轮廓硬朗,面无表情看人时有些凶,所以在一开始他说话才那么小心翼翼,后来发现原来是这个人救了他,还不计回报地收留他。云株想,尚泽只是看上去凶一些,但其实他心地善良。
之后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面对他三番几次要喝水吃饭的要求尚泽也没有不耐烦,用他一贯淡漠的态度面无表情满足他的要求。虽然从醒来后他们只不过相处了短短几个小时,尚泽看上去凶,总是冷漠,没有温言善语,但云株莫名面对尚泽没有任何的戒备心。
吃完饭,云株坐在凳子上,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破旧而且粗糙的衣服,有些别扭地挠了挠胳膊,又看向尚泽说:“我感觉这个衣服磨的我有点疼……”
他也不确定他失忆前是不是就是穿的这身衣服,可现在粗糙的布料真的磨的他皮肤很不舒服。
闻言尚泽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云株穿的是他以前的衣服,因为小了就被放起来,但布料都是差不多的,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有几道陈年的疤痕,心下了然,他糙惯了完全不觉得,尚泽没来由想到他之前为云株擦身体,手指触到的细腻弹滑的皮肤,心想,这是个细皮嫩肉的城里人。
尚泽看到云株胳膊上被抓过之后留下的几道显眼的红痕,这时云株出声:“我想洗澡……”
尚泽看了眼云株脑袋上的绷带,想了想还是拒绝:“你的伤没好,不能沾水。”
云株虽然失忆了,但脑子还是很快,说:“我头上不沾到水就好了。”
顿了顿又弱弱地请求:“我想洗澡,可以吗?”
尚泽起身,说:“可以。”
尚泽带云株来到他家的浴室,但其实这并不能称之为浴室,因为村里洗澡的地方都很简陋,狭小的隔间,也不保暖,没有正儿八经的的门,帘子一拉就能洗澡。村里用来洗澡的设施大部分都是那种能储水的太阳能,放在自家房顶上,有没有热水和晴天挂钩,太阳能连接一个淋浴喷头,此刻尚泽正教云株怎么打开,向哪边旋转是热水,哪边是凉水。
“会了吗?”尚泽问,他侧目看过去,云株无知无觉地抓着衣服的下摆脱掉,露出光裸的上身。
尚泽收回视线,留下一句:“记得别沾水。”撩开帘子出去了。
尚泽刚把云株吃饭用过的碗筷放到水槽边,就听到云株在喊他,他又走去浴室,站在门帘外问:“怎么了?”
“尚泽,我打不开这个啊……”
尚泽撩开帘子,就看到云株全身光裸,一脸无助地看着他,尚泽走过去,笃定道:“我刚才说的你没认真听。”
“我听了啊,”云株说,“你不觉得是这个太难开了吗,而且很别扭。”
尚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把淋浴喷头打开,调到适中温度,云株一脸欢快地站在淋浴下撩着热水洗身体,全然不觉得自己全身赤裸站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有什么不对,那一刻尚泽从心底冒出了无端的恶意,但说是恶意又太过决绝,他只是问了句:“你为什么会同时有男人和女人的器官?”问完,尚泽又厌嫌自己的直白。
云株愣住了,一时间狭小的浴室里只有水流声在回荡,他无措地看了看自己,最后才将视线小心翼翼地投向尚泽,问出了一个连尚泽都无言以对的问题:“原来我这样很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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