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引没再任性,情绪过去,之前的猜想又慢慢浮了上来,陈伤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如果还不知道,他不该再和陈伤过分亲密了,不能再抱着近乎龌龊的小心思一次次的靠近他了。
可是如果不知道,那陈伤的行为该怎么解释?难道是受了自己影响吗?但谢引觉得自己隐藏挺好的。
谢引看着陈伤,觉得看不透这个人。
谢引没说话,陈伤判断了一下他现在的情绪,觉得即便没有恢复百分百,也至少有九十了,眼前的小炮仗实在是一个太容易看透的人,情绪好不好都在脸上写着呢。
时间已经不早,明天还要早起学习,陈伤不想再耽误他的休息:“早点睡,好梦。”
陈伤说完准备离开,谢引却在这一刻猛然回神,想也没想的就掀被下床,好像他早就这么考虑,早就准备要这么做:
“我去睡沙发,你睡我的床。”
“不用。”陈伤抓住他的手腕:“你好好休息。”
“你吊着胳膊睡在那么窄的沙发上我怎么可能好好休息?我一晚上怕不是要去看你八百遍。”谢引理直气壮:“你要真想我好好休息,就听我的,还是你想耽误我复习?”
复习的理由都搬出来了,陈伤说不出别的话来,可沙发太窄,被子太薄,真的让谢引去睡陈伤也不可能心安理得。
“说不出话来了吧?”谢引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小得意:“你快睡快睡,今天没赶完的进度明天要赶回来的,谢老师可不会心慈手软。”
谢引说完要走,可陈伤却始终没松开他的手腕,谢引以为他还要坚持,啧了一声,刚要开口好好的跟他讲一讲道理,陈伤却先一步拦截了他的话,说:“一起睡吧。”
谢引到了嘴边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又因为陈伤这句而忘了咽回去,整个人都显得有点憨憨的。
“不想?”
谢引抽回了自己的手,耳朵边缘处开始微微泛红,却还是维持着理直气壮的模样:“究竟是谁不想?我是不是一开始就让你来我房间睡了,是你自己要去睡沙发的,现在我同意一个沙发一个床了,你又说一起睡了,谁不想了?陈伤,你很善变啊。”
陈伤被扣了善变的帽子,但嘴角的笑却一直没淡下去,待他说完,甚至还主动认了错:
“我错了,谢老师别生气。”
谢引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赶紧睡吧,明天起不来小心我踹你。”
决定了一起睡,但怎么睡却是个问题,毕竟他们一直两个人生活,被子也没有多余的,齐望过来原本应该去买的,却谁也没想起来这一茬,陈伤抱到客厅的被子都是他和谢引夏天的两床毛巾被,薄的很。
陈伤自动将两床毛巾被盖上躺在了左边的位置,谢引洗漱回来看到他这么泾渭分明的躺着动作都慢了半拍,却没说什么,只是问他:“我关灯了?”
“嗯。”陈伤合上书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
谢引关了灯。
“看得到吗?”窗帘被拉上,房间里很暗。
“没事。”脚步声靠近床的位置,谢引摸黑上了床。
陈伤感觉到身边位置微微下陷的时候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可没一会儿就感觉身上有了重量,暖和了起来,眼睛都没重新睁开就听到谢引的声音响在耳边:“什么天气啊盖这么少,你就打算这么在客厅里睡?冻不死你。”
陈伤原本要睁开的眼睛又闭上,没拒绝他的行为:“有一种冷叫谢老师觉得我冷。”
“闭嘴吧你。”
“我真不冷。”
“嗯,你是铁你是钢你是无敌抗冻王。”
陈伤没忍住笑了起来,谢引由着他笑,可还是把被子上上下下的给他盖好了:“我看你这样我自己都冷,所以热也忍忍吧。”
这个时候似乎应该说声谢谢,可陈伤记起上次谢引告诉自己他们之间用不着谢来谢去,如果真的要感谢可以拥抱他一下,但现在这个时候太不适合了,所以陈伤没动也没开口。
谢引不好意思的时候就特别爱说话爱怼人,以此来缓解他的情绪,不过现在黑夜掩饰了他所有的表情,他的不自在没有任何人看得到,他也难得安静了下来。
可太安静了,安静的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有点想说话。
“陈伤。”谢引开口。
“嗯。”
“你说你不记得被拐之前的事情,那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你和齐望一样吗?”
谢引知道陈伤是被拐卖的孩子之后从来没有问过他之前的事情,他始终觉得那是伤口,他不想一遍遍的让陈伤想起来,可齐望的到来让谢引渐渐明白,有些伤口是隐藏不掉的,只要陈伤还在找家,只要陈伤没有失忆,他始终都不可能被忘记。
他没经历过,却也知道那一定是刻骨铭心。而且齐望看起来比自己更了解陈伤,他好像知道陈伤很多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情,对于这一点谢引有一些些的不舒服。
他是陈伤最重要的人啊。
陈伤没有立刻说话,谢引便又说:“我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
“没有。”陈伤说:“你问的突然我一时没想好该从哪里跟你说。”
“我脑子很好用,你随便说,我自己能拼接起来。”
陈伤很轻的笑了声。又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出声:
“我和齐望不一样,他被人贩子卖了出去,我没有,我跟人贩子在一起生活了十年。”
第43章
谢引猛地坐起身,黑暗让人瞧不出他的表情是什么,但陈伤不用看就知道那是怎样的震惊。
可他已经在提起这些事的时候学会平静。十年的时间,他对什么事情都能很平静的看待了。
陈伤最初的记忆随着一场高烧消失了,他现在能记得的最早的事是睁开眼看到的那个破败小屋。冬天,窗外阴沉沉的刮着风,关不严实的窗户被风吹得哐哐作响像是随时都能掉下来。墙壁上贴着报纸,光线很暗,他躺在土炕上身上只有一张破烂的棉絮小被子。
是被冻醒的。
他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但他却确定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他爬起来想回家却看到床上躺了不止自己一个人,有四五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同伴,有的醒了在瑟瑟发抖,有的还在睡着。
后来那些孩子都不见了,只有他被留了下来,他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不把自己送走,为什么说话要避开自己,但渐渐地他也明白了,那些人并没有把那些孩子送回家,而是卖了。
当时年纪小,不太明白拐卖的意思,可陈伤却明白卖是什么意思,他们像商品一样被人挑选走了。
或许不久之后他也会被人买走。
破败的小院儿里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带回小孩子,也很快会被送走,还有一些一直在小院儿里的小孩儿,他们要么残疾,要么身体畸形,每天都会有人把他们带出去,晚上再带回来。陈伤一直是被留下的那一个,除了看着他给他一些吃的以外,像是忘了他一般。
陈伤被关在很小的一个房间里,时常能听到旁边的房间有谩骂声还有殴打声,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看不到,但他被吓到了,生怕有一天这样的疼痛会落在自己身上,他不想疼。
或许是大人觉得小孩子都很弱,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掌控,关在房间里就万无一失,可陈伤还是跑了,从他们认为他爬不上去的窗户。
只是当时只有几岁的陈伤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周遭都是陌生的房屋,跑出村庄是一眼看不到边缘的树林,鞋掉了来不及去捡,跑出血了也不觉得疼,他以为只要跑出森林就有熟悉的人在尽头等自己,抱起自己说不要怕。
森林尽头的确有人,他一脚就将陈伤踹出好远:“妈的,让老子好找。”
那是陈伤第一次跑,却不是最后一次,最远的他跑出过森林,可森林尽头没有人等他,四面八方都是陌生,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最长的他躲在一个草垛里一晚上没有被发现,但第二天还是被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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