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骞看着程铄认真道:“如果我的行为不小心伤害到了你,对不起。”
程铄却把目光转移至别的地方,“这背后的故事很无趣,说出来你只会觉得无聊,没必要好奇。”
陆淮骞又说了一声对不起,他面色凝重,“约你见面,是想和你解释清楚百分之二的股份,我觉得这事不能拖,而且必须当面说。”
“昨天,我只是表面上答应了何茵,事后我可以告诉何茵,我已经尽力了,但是很遗憾,淮轩的意思很坚定,可实际上,我没有帮她在淮轩面前说一个字,我这样做是为了不得罪人。”
“是你先答应何茵给出的条件,然后她才看到了我,对着我来了一通莫名其妙的道歉,我的逻辑还没有那么差,我觉得你现在没必要改口,说你假意答应她,这样还会显得你真诚一些。”程铄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百分之二的股份是一个让人很心动的条件,你没有必要否认什么。”
“是,我答应她的时候,我是不知道你们有过节,但我从一开始的想法就是不树敌,我自己不混商圈,但淮轩混商圈,我不能给淮轩树敌。”
说完,陆淮骞顿了几秒,他鲜少有这种不确定的时候,询问的声音也有些轻,“你信我么?”
程铄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为什么?”
程铄垂下眼眸,“那你不妨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你能言善变,八面玲珑,你会说漂亮话、场面话,你知道怎样说可以哄每一个人开心,所以我无法分辨我是听你说漂亮话、场面话的那个人,还是听你吐露真心话的那个人。”
陆淮骞陡然怔住。
“抱歉啊,你说的挺真诚的,可能是我的问题,是我防备心太重了吧。”
程铄转身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忽而又顿住,“昨天给你发的那个红包,你可以考虑收一下。”
随后脚步声连续起来,身影快速地消失在眼前。
陆淮骞瘫坐回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去追,因为追上去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没有半句假话。
程铄昨晚给他发红包,晾了他一个晚上不回复,背后的意思,他能猜得大差不差——
我不占你的便宜,我也不欠你什么,啤酒钱给你,我们两清了,如果你能看懂我的意思,我们就心照不宣的,慢慢把这段关系淡了吧,毕竟说出来,会让双方难堪。
陆淮骞忽然觉得程铄说的是对的,他圆滑、虚伪、立场不够鲜明,懂得如何讨每个人的欢心。
他好像狼来了故事里的那个主角,总是假话掺着真话说,于是到了只说真话的那天,也没有人信他。
陆淮骞双手交叉,抵在额头,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
第27章 “选择。”
芙蕖佳苑302室。
先是客厅的灯亮了又灭,接着厨房传来洗碗的水声,最后程铄在卫生间里洗漱完毕,卧室的门被重重地推上,砰的一声。
阻隔卧室和阳台的是两面玻璃,落地窗帘的边缘重叠在一起,挡住了企图逃跑的灯光,形成绝对的密闭空间,隐蔽的安全。
从初中住宿那会儿到高中再到大学,几位室友对他的评价都是,做什么都很快,而且这种快是长年累月的,从来没有因为负面情绪而拖延过,表现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只有程铄自己知道,快起来的时候,他才能什么都不想,因为快需要集中注意力,于是他能短暂地忘却低落的心情——但是忘却不是化解,就像止痛药,只是暂时的有效,很快就会死灰复燃。
于是他躺倒在床上,又慢了下来。
视线落在空白的天花板,茫然地失焦。
他想,陆淮骞从一开始就被他列入不可深交的危险名单之中,下午那场隐晦的针锋相对,是他得偿所愿,他应该高兴,他应该觉得解脱。
他的朋友虽然不多,但是不缺陆淮骞这一个——陆淮骞的眼界、见识、阅历都远胜于他,不对等的年龄,不适合发展亲密关系,小心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能在客人鱼龙混杂的酒吧里,混得游刃有余,一个亦正亦邪的酒吧老板,陆淮骞的心机远比他想象得要深,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对方看穿了——你给我发的红包等于啤酒的售价,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意思。
还有那句——感觉你现在好像心情不太好。
他骗得了陆淮骞,但是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其实早在收到何茵的那封信之前,从陆淮骞答应和何茵合作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不满,但是理智告诉他,陆淮骞什么错都没有,陆淮骞不知道自己和何茵的过去,他选择合作是情理之中。
如果只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次性的合作,可能梗在心里的难受,忍一忍,交易结束就过去了,可是百分之二的股份与之不同,只要陆淮骞想,拿着手里的股份联合其他大股东,甚至可以在内部决议之中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也就是说,陆淮骞日后是有可能参与到公司的经营决策里去的,去帮何茵的游乐园出谋划策,这已经触及到了程铄的底线。
无法接受,因为他绝不原谅何茵,也绝不原谅那天的游乐园。
或者他可以和陆淮骞坦诚,让陆淮骞在友谊和百分之二的股份之中做出选择。
不过答案显而易见。
作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聪明的商人,陆淮骞知道该怎么选——可能因为程铄从小到大都是被抛却、被放弃的那个,他和陆淮骞才认识多久,满打满算不超过两个月,他知道自己在别人心中有几斤几两。
那就没必要问了,既然已经猜得到结果。
人生可以拥有很多合作伙伴,因为合作的核心是利益交换,就像他和金主爸爸,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能从对方的手上得到什么,所以他们的关系是稳固的。
但是朋友不一样,比如他身边,大学里,有为了奖学金、助学金评选标准和规则,争得面红耳赤的所谓朋友,有为了保研名额,费尽心机抓住把柄举报的所谓朋友。
利益面前,朋友关系远比合作关系要薄弱的多。
说是不想在酒吧喝醉出洋相,并不是全部的原因,回到家之后发了个意味不明的红包,想要划清界限,第二天醒来,又有些后悔,所以陆淮骞请他去酒吧,他还是去了,可能是补偿心理在作祟。
——昨天给你发的那个红包,你可以考虑收一下。
潜台词是,你越了解我,越会觉得我冷漠、生性多疑,越会后悔和我产生交集,因为我看谁都像是居心叵测,我怎么也放不下我的戒备心,你可以考虑断了这段关系,收下我的红包,我会明白你的意思。
程铄翻了一个身。
不知为何,他蓦然回想起他初中时期的同桌——他以为的,和他关系很好的朋友。
那时候他还比较天真,会和朋友说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某天他告诉同桌,程宇出轨了,被何茵抓了个正着。
同桌听完,拍了拍他的背,面部表情好像很悲伤,语气却莫名有种自上而下的怜悯、高高在上的傲慢,“你真可怜啊。”
程铄听起来觉得有些不舒服,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
直到第二天清晨,上学路上,他碰到三位同学结伴而行,窃窃私语,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同桌是其中之一,程铄正要上前打个招呼——
“啊,出轨啊,那他好可怜哦。”
程铄的身形陡然僵住,他们好像在谈论自己。
“他好像是单亲家庭吧?”
“是的,他爸和他妈早就离婚了。”
“真的吗?”
“真的,在他上小学的时候离的,他亲口和我说的。”同桌信誓旦旦道,他压低了声音,添油加醋,“我猜那个小三应该很漂亮吧,因为我见过程铄的妈妈,很好看,小三应该比他妈妈还要好看,不然他爸爸为什么要出轨啊?”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妈妈长什么样哎!”
“你有照片吗?能给我看一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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