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吓得一个趔趄,慌忙后退逃走,不忘回头接着骂:“你爱要这破鞋就要吧!反正我不要了!”
骆恺南没追上去。
他站出来插手詹子延与前男友的私人恩怨,已经越界了。
詹子延应该也不希望,自己隐秘的性取向被他知道。
况且他还是校长的儿子。
骆恺南转身,果然对上一道惶恐不安的视线。
即便是刚才面对沈皓的时候,詹子延也没有露出这般紧张的神色。
“恺南……对不起,让你撞见这种事。”詹子延的第一句是道歉,第二句是恳求,“不要说出去,拜托了……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我可能会丢工作。”
声音很轻,带着点儿颤音。
我还真是第一个发现星星的人。
骆恺南心想。
还是颗彗星,以为自己要坠地毁灭了,吓得要命。
“不就是喜欢男人吗?有什么值得到处说的?”骆恺南轻飘飘的一句话,将这颗星星推回正常轨道,“我一朋友也是,见惯不怪了。”
詹子延闻言,一脸呆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表情很好笑,却也很可怜。
像一只从出生起就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以为飞出笼子就会被人类杀掉。不小心飞出去了,还自己回到笼子里,拜托人类给他上锁,别再让他飞出去了,他想活下去。
就没期待过能自由翱翔。
突然有人放他离开笼子,他只觉得难以置信、不知所措。
骆恺南抬手弹了他的额头:“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
詹子延回神,往后退了两步,毕恭毕敬地弯腰:“谢谢你,恺南。”
骆恺南撑住了他的肩膀,推回去,不悦地皱眉:“鞠什么躬。”
“我想感谢你……”
“不用。”
“那你想要什么……”
“不要。”
“可你帮了我的忙,我总得报答你……”
骆恺南烦了,故意说:“那你就别管我,对我爸撒谎,说我很乖,天天来上课,做得到吗?”
詹子延的手指攥紧了西裤,与自己的良心激烈斗争,表情十分纠结:“我想想……”
还真信了。
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
骆恺南嗤道:“我开玩笑的。”
詹子延重重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别吓唬我啊。”
骆恺南看着他如释重负般放松下来,眉眼舒展,分外好看,心里突然微微一动,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手不受控地伸向他——
却被一阵半路杀出的咕咕叫打断。
“……”
詹子延看向他的肚子:“你饿了?”
“……嗯。”
刚才出来得急,买的汉堡没顾得上拿,落在店里,应该已经被服务员收走了。
五十多块钱打了水漂,这笔损失该由造成损失者承担。
于是骆恺南说:“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请我吃饭。”
詹子延毫不犹豫地点头:“好,但今晚不行,我约了别人,没吃成,现在得去道个歉。”
这说的应该是任绍辉。
早知道不介绍了,麻烦。
骆恺南只好回:“行,改天约。”
两个人在拐角处分道扬镳。
骆恺南其实与他同一个方向,但詹子延刚经历相亲失败、前男友找茬、还被人发现了秘密,此刻或许更想一个人静静,消化情绪。
所以骆恺南只是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
走出了一段距离的詹子延把手伸进兜里,似乎掏出了手机。
下一秒,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
骆恺南有所预感,好笑地掏出手机,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名字。
内敛保守的詹教授,恐怕只有这一个误打误撞了解了他性向的交心朋友。
Janson:「Kent,不好意思,今晚没成,我前男友突然来找我麻烦,还被我那位助教学生撞见了,白费你一番心意。」
Kent:「没事,你的助教什么反应?」
Janson:「他人特别好,一点儿也不介意。除了你之外,他是我遇到过最通情达理的人了。」
骆恺南看着消息,忍不住咧嘴,越咧越开,直到发现路人古怪的视线,才猛地收住。
詹子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消息却不断发过来,没用一个感叹号,欣喜激动之情依然从字里行间透出来:
「我就知道他没那么混,他来听我的课,一次都没睡着,连我的学生偶尔也会忍不住打瞌睡。」
「那天我昏倒,他还帮我买了早饭,给我盖了毯子,我前男友都没有这样做过。」
怎么这些小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被夸上天的骆恺南挠了挠鼻子,有点尴尬,也有点飘,不知怎么想的,问了句:「那他和你前男友,谁帅?」
詹子延没过多久就回了,减去打字时间,应该是不假思索的回复:「当然是他,尤其是他刚才揍我前男友的时候,特别帅。」
特别帅。
骆恺南背靠上身后商店的橱窗玻璃,举起自己的拳头,端详了半天。
刚才怎么就没多揍几拳呢?
下次知道了。
第16章 他离不开我
詹子延这一晚睡得不安宁,第二天一早满身虚汗地惊醒,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本以为被骆恺南撞见,会引起一场巨大的风波,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平歇了。
骆恺南未免太好,好到令他生出些许愧疚。
一开始,骆校长把这个儿子托付给他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打算付出过多时间或精力。
24岁的男生,已经可以称之为男人了,思想与习惯早已定型,绝非听几堂课就能纠正的,骆校长想必也清楚这点,不过是找个信得过的老师监督自家儿子,等着骆恺南低头认输、乖乖回家罢了。
他非圣贤,没能耐靠嘴皮子感化一个问题学生。
更何况,骆恺南根本没把他当老师。
第一次见面时,这男生像堵高墙似地立在他眼前,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他,神色冷漠而不屑,显得他非常弱势。
詹子延潜意识中的自保机制立刻启动,小心隐藏起表情与心绪,同样冷冷淡淡地回视,免得骆恺南小觑了他。
其实心里特别紧张。
他不求别的,只求与骆恺南相安无事地度过这一学期。
尽管后来渐渐对骆恺南改观,他依然保持着距离,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师生界限,提醒自己不要丢了老师的架子。再怎么交好,也要管住骆恺南,完成校长分派的任务。
但经历了昨晚之后,一切都变了。
别说师生界限了,骆恺南直接一脚踏进了他的禁区。
这个禁区里有很多秘密,每一个秘密都是一颗炸弹,闯入者可以随意捡起来丢向他,炸得他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骆恺南发现了炸弹,却没有伤害他,而是将它放了回去。
从那一刻起,骆恺南在他心里的地位就不一般了。
说是恩人太过,但绝对比朋友更亲。
既然如此,他不会再懈怠,一定竭尽所能、投入十二万分精力,完成改造骆恺南的任务。
大清早六点半,熬了一宿调试程序、才睡了三个小时的骆恺南被手机的震动吵醒。
闭着眼摸索着接通之后,他听见那头问:“恺南,今天八点前能到学校吗?”
一听便知是谁。
“……嗯?”他困得睁不开眼皮,没搞清楚状况,“你今早不是没课吗?”
“有事找你。”詹子延的声音像透过窗帘的清晨日光,朦胧清淡,“想感谢你昨晚的帮助。”
骆恺南醒得越早,火气越大,尤其是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谁撞枪口上谁倒霉。
但不知者无罪,可以饶过这家伙一回。
“改天吧。”困意漫上,他把手机搁在枕头上,嘴对着麦克风,声音低暗,越来越轻,“我昨晚熬夜了,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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