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那个男生就坐在摩托车上,停在他身后五米的位置。
宋斯宁之前远远的看着他还好,现在这么近的距离,太突然了。
他太慌了,他不敢。
宋斯宁甚至没有敢从大树后面回过头,看一眼那个男生。
不知道按了多久,外婆开门了,那人将手中一袋子东西递给外婆,说是感谢这么多天放在外面的饮料。
外婆接过礼物,笑着朝他们致了谢,又客气了几句说:“这都是我的小外孙想出来的,他每天三点多都出来放饮料,我就说啊,他以前上绘画课都没有那么积极过。”
说完外婆想起了什么,朝门外张望了一圈,没看见宋斯宁,皱了皱眉头,嘀咕了一句:“人呢?”
做完这些那帮人就要走了,听见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宋斯宁的脚又朝树里面蹭了蹭,生怕被看见了。
谁知道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很好听的男声。
“你的东西掉了。”
宋斯宁浑身猛的一紧,脚当时就定在了原地。
他认得出是谁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宋斯宁全身都像是通了电一样,变得无比敏感,无措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直到那个男生站在了宋斯宁的身后,说:“你的钥匙。”
宋斯宁没有回过头,反而将头埋的低低的,只是将手向后探了过去,而后一把带着温热体温的钥匙落在了宋斯宁的掌心。
“祁方焱,走了!”
“快点,走了走了!”
远处人催促道,身后的人应了一句:“好。”脚步声又渐渐走远了。
摩托车的轰鸣声又重新响起,那群少年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乡间麦田里。
宋斯宁脸颊滚烫,睫毛像个小扇子一样,慌得不停的颤抖,心脏蹦的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他背靠着大树,拘谨的站着,双手紧握着冰饮料,指尖用力到泛着白,几乎快要将饮料瓶子捏炸了。
在那几秒钟,宋斯宁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闪过了。
他有些懊恼,这么多天里他想过千万种和那个男生初遇时的场景,但是无一例外他会穿的很好看,像是在明城时他出席商宴时穿的,西装?礼服?
最起码也要洗个澡,吹个头发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一身宽大的天蓝睡衣,头发睡的乱七八糟,和一个乡间的小破孩没什么区别。
同时宋斯宁又有些庆幸,庆幸他刚刚没有回过头,那个男生应该没有看清他的模样,这样他还有机会制造一次光鲜亮丽的初遇。
他可是宋家的小少爷,丢了什么,都不能丢了面子。
想着想着宋斯宁又垂下眼睫,嘴角勾起,脸颊粉粉的笑了。
他刚刚听见了有人喊那个男生的名字了,叫祁方焱。
祁方焱.......
祁方焱.......
真好听啊。
他就是一团火,光芒耀眼,张扬炙热,而现在这团火也燃烧到了宋斯宁的身上,烧的宋斯宁胸口滚烫,头脑昏沉,像是喝了一大口烈酒,整个人都飘飘的要站不住了。
宋斯宁将刚刚被祁方焱摸过的钥匙按在心口,另一只手将冰镇的饮料贴在滚烫的脸颊上,想要给自己的脸降降温。
祁方焱.......
祁方焱.......
梦里他一遍一遍的念着祁方焱的名字,脸上贴着冰镇饮料的凉意愈发的真实,宋斯宁意识渐渐清醒,垂在床边的手动了动。
触感也在慢慢恢复,宋斯宁感觉到头上盖了一个冰凉湿润的毛巾,脸颊的烫意缓解了很多。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黑暗,刚刚梦中鲜明的画面还未在脑中退散,宋斯宁恍惚了很久,才起来梦中的事情已经是三年前。
现在他的早就没有当年的满腔志气。
什么宋家少爷,他只是个瞎子。
“祁方焱……”宋斯宁还在迷糊,感受到额头上毛巾的动作,下意识的喊祁方焱的名字。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嗓子干涩,说出来的话听着无比的艰难。
房间里却是一片寂静。
胡姨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头看了一眼祁方焱。
祁方焱站在宋斯宁的床尾,双手插在衣兜里,听见了宋斯宁喊他,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刚刚吸完烟,即便是已经出去转了一圈,可是他还是站的离宋斯宁很远,怕身上的烟气熏到了宋斯宁。
宋斯宁又喊了一声:“祁方焱……”
祁方焱依旧没有应声。
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别扭,有的时候都不知道在犟什么,胡姨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头轻声对宋斯宁说:“少爷,是我。”
宋斯宁干裂的嘴唇颤了颤,慢慢抿住了嘴巴,没有说话了。
胡姨将床头柜上的水杯端给宋斯宁,轻声的询问宋斯宁要不要喝点水。
宋斯宁烧了一整天,早就烧的口干舌燥,就连咽一口口水都像是在吞刀子,他点了点头,胡姨弯下腰将他扶了起来,水杯放在他的手心。
水温温热适中,宋斯宁靠在床头,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热水。
胡姨站在一旁,搓了搓手,等着宋斯宁喝的差不多了,才轻声的开口说:“少爷,我刚和闵医生沟通了一下,他说您的眼睛目前状态很好,这周之内进行手术成功率最高。”
宋斯宁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咽下了喉咙里的水,轻声问:“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胡姨犹豫了一下,说:“百分之三十.......”
宋斯宁握着水杯的手渐渐收紧,过了一会很慢的说:“恩,挺高的了。”
胡姨抬起眼睛,小心的打量着宋斯宁的脸色。
宋斯宁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忐忑?伤心?害怕?这些都没有。
他垂下头继续抿了两口水,好像对于胡姨刚刚说的事情并不在意。
胡姨稍微放心了一些,一阵良久的沉默,她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少爷,我已经通知了先生和夫人,但是夫人说最近山莫集团在海外发展迅速,有抢占我们市场的势头,未来的一到两周是关键期,他们可能无法赶回来......”
胡姨不懂商业上那些你争我抢的事情,只不过是将辛梦兰在电话里告诉他的话再给宋斯宁复述了一遍。
宋斯宁听了没有说什么,依旧是点了点头说:“好。”
祁方焱站在原地,从头到尾都一言未发的望着宋斯宁。
房间里的大灯没有开,只开了病床头上的暗黄灯。
宋斯宁身子单薄,缩在宽大的蓝白病号服里,手腕莹白细瘦,显得那么的小。
他住在最豪华的病房里,最宽大的病床上,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苍白脆弱的像是一个冰做成的小人,好像下一秒就会化成水消失不见。
祁方焱收回目光,没有继续再看,转身走出了病房。
-
做手术的时间定了下来,在这周周六。
宋斯宁身体刚好了一点,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检查,就像是一只带宰的小羊羔,做什么干什么都由不得自己。
他的身体虚弱,每日吃完饭做完检查就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胡姨很担心宋斯宁的身体情况,特意去找医生问了问。
医生给的答案是,正常,长时间的睡眠是身体在快速的修复。
祁方焱也很忙,他不知道在做什么,早出晚归,每天只有在宋斯宁吃饭的时候能够到医院里面来一趟,虽然没有人要求他这样做,但是祁方焱却一直很规律的保持着这种时间,好像只是专门来医院蹭一顿晚饭一样。
渐渐地大家都也都习惯了,也没人问过。
宋斯宁白天要么昏睡,要么是在忙着各种检查,每天也只有吃饭的那一个小时是清醒的。
他下午通常会睡觉,有时候是睡到六点,有时候是七点,但每天他起来吃饭的时候能听见祁方焱的声音,已经感觉足够了。
宋斯宁太累了,没有精力再去要更多。
这几日宋斯宁的话很少,他不说话,祁方焱自然也不说话,两个人一起吃饭就像是面对面坐着的陌生人,几天下来说的话不超过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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