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板又站了起来。
小张往嘴里扒饭,跟新来的小王交头接耳:“信不信,他又得走了?”
“去哪?”小王是孙文耀新招进来的,是店里唯一懂并且能熟练运用英语的,他刚毕业就被孙文耀忽悠了进来,眼睛还有着清澈的愚蠢,“店里不是很忙吗?”
“忙又咋了。”小张努嘴,“哪有陪他对象重要。”
小王朝周渡那边看,他还没跟周渡接触过,不过店里的老师傅每每见了周渡就跟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一样,怂的很,周渡在俱乐部就像是活的煞神:“啊?”
提起这个,小张眯眼笑:“看不出来吧,他也怕老婆。”他们都加班,就周渡能跑,下面人愤愤不平之际又八卦至极,“一下班就奔家,中午都得抽空回去……他晚回去肯定得跪搓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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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渡知道陈翡不待见他,就算是待见他,也肯定待见不到哪去。他们接吻,拥抱,在静谧的房间听彼此的心跳,他开始觉得陈翡喜欢他了。
陈翡很多时候,都懒得搭理他,然后今天,就今天,陈翡跟他说下午出去,晚上可能会早点出来。
无疑,他是开心的。
他摸向胸膛,那里还有过快的心跳残余下的余温。
是的。
陈翡能跟他说要出去。
他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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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渡小时候父母都忙,他基本是被保姆带大的,那保姆姓李,温柔、体贴,说话从来都是温声细语,还很喜欢笑,性格就是很典型的贤妻良母,是个很好的阿姨。
周渡被她从小带到大,要说感情会挺深厚。
转折发生在周渡的四岁的生日宴上,有个小孩在喷泉池边磕了下,额头被割破了个角,血流如注。周渡的生日宴,能来的小孩也都不一般,其他人都吓傻了,陪着周渡的李阿姨走了出来,她抱起小孩,理智地给小孩处理伤口,同样的轻声细语,同样的温柔抚摸。
周渡在一旁看着。
静静的看着。
生日宴结束后,周渡就辞掉了李阿姨。
相处了这么些年,李阿姨实在不知道周渡为什么要辞掉她,她很难过,这个很喜欢笑的阿姨,在被辞退的时候,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周爸特意来问了周渡。
周渡说李阿姨是照顾他的,就只能照顾他。
他爸说那小孩脑袋都磕破了。
周渡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那又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让人摔的,于是他就说那就去死啊。
周爸说周渡是个自私野蛮又冷血的畜生玩意儿。
周渡说他爸是个老畜生。
……
那是周渡第一次挨打,竹条抽手心,回去写字都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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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久远的记忆了。
但周渡回忆起来还是毫不费力,他其实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没错,照顾他就好好照顾他,宴会那么多人,李阿姨哪怕再晚一秒,其他人都不敢再只是看着。
但李阿姨还是冲了上去,对那个小孩跟对他一模一样。
周渡当时就觉得,他、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对李阿姨来说,都一样吧。
在那小孩连哭带闹十几分钟里,周渡想,李阿姨要是还能想起他,这事就还有的商量,但没有。
李阿姨温柔地对待那个孩子,就像对他那样。
她应该就是很温柔,很善良,很喜欢小孩,她应该就是个很好的人。
其他的妈妈在发生意外后都跑到了自己孩子跟前,把自己的小孩从喷泉边拉走,就他还站在喷泉边,就他还一个人站着。
水花迸溅他手上,触感冰凉。
他当时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于是他辞退了李阿姨。
周渡觉得他应该不在乎,但他大抵还是在乎的,他偶尔会想起李阿姨温柔的手,哼着摇篮曲的语调,他还记得李阿姨会煮很好喝的小鱼汤。
好多爸妈没回来的夜里,李阿姨都把他抱在膝盖上,慢慢地哄他睡。
……
从那后,周渡就又多了个毛病,他容不得别人碰他的东西,越是在乎的东西,就越容不得别人动。
本就扭曲冷血的人被拉去了更深的地狱。
周渡有时候活着,就很像个精神变态。
越是在乎的东西,就越想握在手心里。
他真的,很难控制自己的掌控欲,像火在烧、像蚂蚁在啃,五脏六腑都好像是痛的,只能做点什么去缓解。
……这么热的天,陈翡没事能出去就怪了。
周渡告诉自己不要小心眼,脑子里又蹦出来一个人名,陈翡又没什么朋友,要出去也只能跟宁霄出去。
这么多天,他其实也知道他们就是普通朋友,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他们能去干什么呢?
逛街、吃饭……应该会很开心吧。
他不在,他们肯定开心。
周渡从店里走出去,长街上的日光火辣辣的,远处的建筑被晃成大片的白芒,他不觉眯了下眼,想问陈翡到底是去哪,要去做什么。
想清楚他时时刻刻都在做什么。
脑海里又飘过改没改、错没错那些话,周渡停下步子,手背又隐有抽痛。
……有病就得改。
陈翡能告诉他,已经很好了。他要是非要去,或者问,他们俩绝对会吵架。
夏天,冷饮店还是很多的。
周渡随便进了家坐下,有的东西就是病理性的,他脸色有些难看,隐隐发白,就一双眼睛还是如墨的漆。
服务员上完冷饮后,他就靠在窗边一动不动。
他得忍。
一直忍。
他得,做个正常人。
冷饮店是点了杯喝的,就能一直坐下去,但除了和朋友一起来玩的、或者是带了笔记本来的商务精英,很少会一个人坐下去。
今天就有个大帅哥一直坐了很久。
就是在超一线的海市,这么帅的天菜也是可遇不可求,但一下午,冷饮店的客人进进出出,就是没一个人敢朝天菜要联系方式的。
那张脸很平静,但眼睛却有点阴郁,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反正就挺令人不适。
这样的人,就是再帅,大多数人,绝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远离保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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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到那个实习生之前,陈翡还以为这个实习生是个没什么尊严的舔狗,他对宁霄真说得上是穷追猛打了。
才认识几天啊,都追到健身房了。
等见了面,陈翡是有点惊讶的,实习生姓许,叫鹤州。
宁霄说他帅,他也确实长得还行。
挺白的、眉毛还挺英气,鼻梁上有颗深色小痣,话少还沉默,还挺高冷的,应该是因为出来玩,他穿了便装。
白衬衫、黑裤子,带入一下校园,他应该就是高冷班草。
宁霄选的星级餐厅,来这里用餐的多是情侣或夫妻,他们仨人一桌多少有点尴尬,不过陈翡不是脸皮薄的人,这儿的菜还挺好吃。
许鹤州叫了前菜,点了首小提琴,小提琴曲响起来的时候,陈翡朝宁霄看了眼。
他觉得全程都在抖宁霄应该没听出这是许鹤州在跟他表白。
许鹤州点的是爱德华.埃尔加写给新婚妻子的《爱的致意》。
这哥们儿看起来挺高冷,还真的挺猛的。
吃了饭又去消食,这附近都是高档商圈,卖的都是奢侈品,陈翡没钱,许鹤州也差不多,唯一有消费能力的宁霄还全程都跟梦游一样。
他们仨逛了一圈出来什么都没买,只看到别人豪横了。
陈翡第一次看人买鞋不是试着买,而是全包的,那人从进店到出去全程不到五分钟,看了一眼货架就报出自己的鞋码刷卡。
宁霄讷讷地,只是睁了下眼,非常的淳朴和老实。陈翡有些羡慕,他朝那边看的时候,恰好也看到许鹤州也在朝那看,他俩目光对了下。
就一眼他们就能懂,同道中人。
不过他俩谁也说不上待见对方,微微对了下,就各自挪开了。
就这么尬了一下午,宁霄提议送俩人回家,三人不住一条线上,他看看陈翡,又看看许鹤州,不太好意思地对许鹤州道:“我送完他,估计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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