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程诺文在A组工区有个工位,由于常年不坐,早已变成杂物堆,同事们习惯将那些没有入库的物料全部甩过去,聚成一座小山。
这次突然说要坐出来,一众阿康不明所以:干嘛啊,Nate想和我们过集体生活吗?
他们习惯了程诺文坐在那间房内发号施令,还能将程诺文的心情与百叶窗的拉开幅度挂钩,如今上司亲自粉碎这些揣测,问起来,只说,外面视野好。
程诺文离开封闭小盒,身上阴云散去,气色好上许多。他清理完工位的垃圾山,在桌面放上四个玩具:长双恶魔角的大反派、吹喇叭的毛绒小人、抽象主义香蕉公仔以及一只流下桃心眼泪的哭泣小熊。
阿康讨论:Nate摆什么风水阵呢?
杰西卡:那个丑香蕉看上去好眼熟……
庄晓朵心知肚明。程诺文的位置就在自己隔壁,偶尔抬头,遥遥可见BD一隅。
你是想呼吸户外的新鲜空气?她故意问。
程诺文答:我说了,这里视野好,看得到BD。
庄晓朵讶然。不得了,程诺文竟说真心话。她找Kate私聊,对方也知道程诺文换座一事:哈哈,他是不是在冲绳换过芯子了?
两人发挥想象力,为程诺文的outing增添些许科幻色彩。
丁昭打个喷嚏。他耳朵没来由发红,同事见了,笑说一定是有人想你。
他捂住一边,同事又笑:两只都红,看来不止一个想你。
丁昭不搞迷信思想,他移出角落一株半人高的天堂鸟,挡在身后,避开某道烦人视线。
今天在公司门口撞上,程诺文主动向他问好。丁昭回句早,语调平平,却让程诺文万年冰封的猫唇飞速上扬。
前台见了,挑起眉,CO2三百个小群传出新流言。
明面上的剑拔弩张转为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丁昭仍是心如止水,和他无关的事情多听无益。圣诞将至,他还有很多安排,首要任务是专心搞领养组织的活动。
郝思加还在放大假,给他发来挑好的圣诞树照片,附加抱怨两句白睿德管他管得太严,昨晚偷吃小蛋糕还被抓个正着。
他如今的烦恼:Reid什么都有,不知道该送他什么礼物。
你把自己打包送上不就行了。
送过了!
丁昭:那我爱莫能助。
回上海的第二个周末,领养组织在圣诞前夕办了场集会。几个长期赞助的品牌多贴了些钱,彩灯挂饰齐上,将集会现场布置得极具节日氛围。
Kate之前向丁昭提过领养的念头,并非一时兴起,这次她带鱼仔参加活动,想看看能不能碰上有缘的小狗。可惜拉布拉多走了一圈,似乎都不喜欢,最后跑到丁昭跟前,趴下不动了。
“也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他对Kate说,“多来几次,指不定哪天就会遇到。”
Kate说我明白。大狗懒懒甩着尾巴,丁昭听过鱼仔的故事:以前做巡逻犬时整天忙碌,后来退役被领养,不适应新环境,加上Kate一些家事影响,得过抑郁症,Kate因此非常自责。
她虽然也是CO2元老,最早却不是全职,一半时间在家工作,全是为了陪狗——鱼仔是离异家庭,我得给它两倍爱才行。原话。
能够拥有两份爱的狗狗,生活确实幸福很多。丁昭想起老家那只,还有另一只,心中略有些发堵。
怎么还没到?Kate看时间,咦一声。丁昭问她是否在等人,她似笑非笑,说不是我等啦,不过不早了,你去忙吧,我先带鱼仔回家,下次再来。
节日集会的人流量翻倍。组织人手有限,丁昭身兼数职到处跑,好不容易闲下,喝口水的时候,几位狗家长过来找他。有只相熟的比格见了丁昭,紧紧贴上来,给他展示标准坐姿。
狗家长无语:你在家根本不这样!
丁昭想笑,身后忽然传来呼呼两声,惊天动地的响。
去去!闪开!
还没等丁昭反应过来,一抹身影横空出世。有个热烘烘的脑袋挤走眼前的比格,啊呜一口咬住丁昭裤脚。
低头往下看,先露出两只湿润无比的大眼睛。
你为什么才来!才来!
小狗叼住丁昭裤子,嘴里呜噫长鸣,满含委屈,实足一个在街头走失的小孩子。
丁昭没想到是叉烧,登时心软。大半年过去,个头大了,却显得更瘦了——某人到底会不会养狗?
谁啊你!本来表演坐姿的比格见到同类吸引教官注意力,立刻驱赶,二话不说拱开它
刚找回失物的叉烧急了,嗷呜一声,要和比格打架。好在各自主人发现及时,同时手一紧,将它们拉回去。
嘘。程诺文示意叉烧安静,狗不听,一点面子不给,冲他狂嚎,引得一众狗家长侧目。
丁昭做个手势,安抚叉烧的情绪。小狗顿时不叫了,伏到地上眼泪哗哗。
实在不忍心,丁昭干脆抱起它。叉烧晃动爪子,牢牢趴到他身上,恨不得将丁昭下一刻就绑回狗窝。
多少个晚上,多少个开门瞬间,它冲去坐到门口,却看不到熟悉的人。
呜呜,呜呜。你是不是不要宝,你是不是不爱宝。
小狗在他怀中发抖,丁昭鼻子一酸,别过头,亲了亲叉烧,慢慢哄它,“乖了,乖。”
颤动逐渐平息。圣诞节也是团聚日,叉烧依偎在丁昭肩膀,闻他的气味,仿佛一切回到最正确的位置。
哄得差不多了,丁昭轻轻放下小狗,望向带它来的人:“你怎么过来这里?”
他警惕:“你跟踪我?”
“不是。”
被忽视大半天的程诺文解释:“我是听Kate说这里有活动,所以带叉烧来玩的。”
丁昭眯起眼,查探这句话中的真假,看得程诺文几近露馅才收回目光,“那随便你,我很忙,你要有问题,请找其他人。”
“你忙,不打扰你。”
程诺文嘴上体恤,暗中松一下牵引绳。叉烧与他一对眼,明白了,迅速把握有限的自由,转头飞扑到丁昭身上。
小疯子。丁昭没办法,暂时留下,点它的小鼻子:“你又不乖了。”
叉烧立马坐到地上,朝他吐舌头:宝乖!
“它还是只听你的话。”程诺文幽幽道。
丁昭当这声音不存在,他问旁边的摊位拿了一小杯可食用奶油,喂给叉烧吃。小狗左舔右舔,脸都染成奶白色。他耐心给叉烧擦干净,然后拍了拍它,说我还有事,待会再来陪你好不好?
“好。”
“没和你说。”
程诺文也不气,刚要开口,被谁从后面撞上来,“这位叔,麻烦您让让。”
叫他什么?这个称呼让程诺文表情极其缤纷。冒失的男孩是场地志愿者,来找丁昭说用电问题,嘴一咧,两排闪亮的大白牙,模样非常开朗。
他对丁昭一口一个哥,叫得极欢快,手上也没距离感,勾肩搭背相当熟练。
一群小人在程诺文神经上起舞,但见丁昭在认真处理事情,他也不好多说,只能拉着叉烧退到旁边。
他给庄晓朵发信息:我很老?
庄晓朵:?
有人叫我叔。
庄晓朵发来一连串哈哈哈。
正常的,你明年34了,对年轻人来说,算老家伙了。
我现在还33。
可你前段时间开刀,的确有点沧桑。
庄晓朵又转他一条链接,主题:失眠燥热?警惕中年危机。
程诺文黑着脸,按下手机。
开会时听Kate说丁昭在搞领养活动,他问如何报名,女人不解:你没看他朋友圈?他常发啊。
……他屏蔽我很久了。
噢。Kate拉长语调,同情道:我这周要去呢,你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
程诺文没有拒绝的道理。虽然他现在能天天(透过天堂鸟)见到丁昭,光看已知足,但叉烧不行。再不给它见一见,家里是一件家具也别想留了。
回去后,程诺文对叉烧郑重说:宝宝,周六我带你出门。
小狗没兴趣,继续刨地。在它多个星期的不懈努力下,成功将桃木地板掀起一角。
程诺文将T恤围到它身上:去见丁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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