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7)

　　“中午吃海鲜下午饿得快，”薄淙跟在后小声面嘟囔，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我吃的多。”

　　“那我们吃分量大的。”

　　陈越泱认真的想了想，带他去了一家石锅拌饭的窗口，“这家饭和配菜给的特别多，很大一个锅。”

　　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表情非常认真，薄淙看着他也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抢在陈越泱前面付了钱。

　　陈越泱拦都来不及，后面还有排队的不好和他挣这个耽误时间，两人一起离开去找位置，陈越泱抬头说：“该我请你的，学弟。”

　　薄淙想都没想的说：“是我想和你吃饭，当然得我付钱啊。”

　　陈越泱看着薄淙愣了愣，还仰着头，薄淙低头和他对视一眼，飞快地抬起头，把水瓶放在桌子上占了位置，然后拿起手机往外跑。

　　“我看见旁边有奶茶店我去买。”

　　直到跑出餐厅大门薄淙才敢回头看一眼，陈越泱比他矮半头，但也有一米八多，在南方人居多的人群里还是十分显眼的，他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正扭头看着他这边，薄淙又飞快收回目光，走了出去。

　　买完奶茶回来时陈越泱坐下了，食堂阿姨刚好把饭端上来，真的是特别大一锅饭，薄淙觉得小半张桌子都满了。

　　“我给你买的草莓奶茶，加了一点冰。”薄淙把一杯粉红色的放到陈越泱手边。

　　“谢谢。”陈越泱笑了笑，把吸管插上喝了一口，“我还挺喜欢喝奶茶的。”

　　“所以去奶茶店打工吗？”薄淙说。

　　“啊，”陈越泱笑得眯起眼，眼下的痣挤进了卧蚕里，“终于要聊这个了是吗？”

　　“也不是非要聊，”薄淙低下头不再看他，拿起勺子拌饭，说：“我就是，我以为你不会记得我了。”

　　“我记性很好的。”陈越泱说，“不过穿着几千块的鞋出来送外卖的也不多见，很难记不住。”

　　“那是我考上大学我爸送我的，”薄淙马上接话，“我平时没买过那么贵的鞋。”

　　“这样啊。”陈越泱点点头，然后笑了，“我又不仇富，你急什么。”

　　薄淙也笑了笑，没说什么。两人沉默了一会，默契的低头吃饭，薄淙一边吃一边在想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为什么陈越泱不说话了。

　　陈越泱吃饭慢，喜欢吃一大口再慢慢嚼，大概是脸上肉少，吃饭的时候脸鼓的格外明显，薄淙不一样，吃得多还吃得快，一边沉思一边往嘴里填，陈越泱吃了一半他这边已经见底了，咬着奶茶吸管继续沉思，没几口也喝完了。

　　“吃完了？”

　　“嗯，”薄淙看着陈越泱点点头，说：“好吃。”

　　陈越泱抽了张纸擦嘴，“我也吃饱了，太多了。”

　　薄淙把那瓶喝光了的脉动瓶子扔进垃圾桶，手里拿着奶茶和另一瓶，陈越泱看见了，拿着没喝完的奶茶说：“两瓶水换了一顿饭，还有奶茶，我多余跑那一趟，还让你吃亏了。”

　　“没有吃亏。”薄淙摇头。

　　陈越泱轻轻拍了下薄淙的胳膊，笑着说：“等你军训完出去请你吃顿好的，我可不占学弟便宜。”

　　薄淙顿了几秒，才开口，认真的说了声好。

　　食堂离宿舍也就步行五分钟的路程，薄淙人高腿长走得快，这次一步分成两步走，路上是不是看见个什么地方就停下问陈越泱是什么，磨蹭了快十分钟才走到超市。

　　薄淙捏了捏手里还没打开的另一瓶脉动，问陈越泱：“对了，你今天怎么跟蒋老师和路姐去操场了？”

　　“上午正好在办公室帮蒋老师理新生档案，他俩就把我也拉上了。”陈越泱说，“我不是学生会的，没那么忙，所以老师有时候就叫我去干点活。”

　　“那你以后还去看我们班吗？”薄淙问。

　　“不知道，”陈越泱摇头，“明天就开始上课了，就不去帮忙了。”

　　薄淙停下脚步，看着陈越泱，眼尾耷拉着，小声说：“可你不是说还要请我吃饭。”

　　陈越泱也停下来，看着薄淙着急的样子，愣了几秒，说：“我不去学生会帮忙了，但是又不影响我去找你吃饭。”

　　“真的吗？”薄淙问。

　　“真的。”陈越泱点头。

　　薄淙的手放在裤兜里捏着手机愈发用力，他犹豫了一会，在陈越泱逐渐疑惑的目光里终于拿了出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微信二维码。

　　“那我加你好友，你有空了就找我，”顿了顿，又飞快补上一句：“行吗，哥？”

　　其实大学里，同学之间加个微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薄淙在超市买个脸盆都能加上外系新生好友，微信里不认识的新同学两只手数不过来，到陈越泱这就不行了，想了好几个借口，犹豫了一路好不容易张开了这个嘴。

　　陈越泱拿出手机就扫了，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薄淙微信来了好友申请。

　　陈越泱的头像是一个圆圆的白色光圈，像是路灯，周围漆黑，有几片叶子挡在光圈边缘，旁边露出一角好像是教学楼的建筑，几扇窗户亮着灯，白晃晃的，一看就是教室的窗户，看着很有意境，显得用自己侧脸照片当头像的薄淙有点幼稚。

　　薄淙点开头像的图片放大看了看，忽然说：“你头像这个地方挺眼熟的。”

　　陈越泱没说话，背到身后的手在一瞬间紧紧揪住了衣摆，在薄淙看不见的地方搅成一团，过了会儿，又皱巴巴的展开，像陈越泱此时的心情。

　　那是他每天晚上十点半下晚自习后绕路两分钟装作路过的地方，他要站在那个路灯下面在等五分钟，最高楼层上的那间画室才会关灯。陈越泱那样路过了一整年，薄淙却只觉得眼熟。

　　“路灯哪都有呀。”陈越泱低声说，然后抬手冲薄淙晃了晃手机，说：“你这张照片倒是挺帅的。”

　　“是我奶奶给我拍的，非要我当头像，”薄淙赶紧解释，“我就懒得换了。”

　　“真的很帅，很适合你，不用换。”陈越泱备注好名字把手机放下了，“你奶奶技术挺好。”

　　“我爷爷是开照相馆的，在老城区那边，”薄淙问完想了想，又笑着说：“耳濡目染。”

　　“学我说话呢。”陈越泱笑了，“放假回去找你爷爷拍照去，你不说我老忘了咱俩是老乡。”

　　“没事，我记得。”薄淙笑得一口白牙都呲了起来，过了会儿又问：“你常去老城区吗？”

　　“有时候去逛逛，人少的时候。”陈越泱说。

　　“报道那天你说咱俩第二次见面，其实不对。”薄淙忽然说道，低头看着陈越泱，“快开学的时候我在老城区海边见到你了。”

　　“啊，这么巧，”陈越泱惊讶的点点头，“我怎么没印象？”

　　“你在给猫喂饭，很快就骑车走了，我们俩离得挺远的，你肯定没注意。”薄淙说。

　　陈越泱有点惊喜，他笑了笑：“那也太巧了，真是有缘分咱俩。”

　　薄淙也笑，跟着点了点头。

　　这个点军训的新生都吃完饭回宿舍躺尸了，能多睡会多睡会，薄淙穿着军训服就格外显眼，到了男生宿舍楼下还有几个女生回头看他，薄淙觉得有点尴尬，出溜一下跑了进去。

　　“我宿舍就在三楼，你上去吧，”陈越泱在三楼楼梯口停下了，“好好休息。”

　　“好，那我走了。”

　　说完薄淙就抬脚上楼，几步爬完一层楼梯，再往下看的时候陈越泱已经走了。薄淙这才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了陈越泱的朋友圈。

　　里面没有几条动态，连时间权限都没设置，最早的一条是去年六月，发的他头像那张照片，配的文案是：“最后一次等你灭灯。”

　　时间是高考前一晚，大约是为高中毕业发的。薄淙翻了一下，他想看看陈越泱有没有发过关于女朋友的朋友圈，翻到底，不仅没有女朋友，连他自己的照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