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发现他们这里安了电话机,黎阳脑袋靠在谭帅的后背,骨碌了两下,彻底没了力气。
等谭帅往好几个货物办事处都打了电话,又替黎阳给B市的黎旭打了一个,然后才骑着三轮车带黎阳回长寻坡。
回到熟悉的小房子,黎阳二话没说就倒在床上,一沾到褥子上就睡着了。
谭帅把他鞋和袜子扒下来,将人推到里面,躺在了床边,扯上被子睡觉。
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被风吹门框的声音弄醒,黎阳再睁开眼睛时,外面是黑的,屋子就只有他自己,炉子里的火还烧着,谭帅不知道去哪里了。
睡的久了,身上有点软,黎阳把灯拉开,看了一下怀表,晚上八点多。
感觉刚吃完饭,但是肚子已经饿了,黎阳手都抬不起来了,不想自己做饭,穿上衣服,拿钥匙出门。
一出门,就被巷子里特有的风吹散了睡意,黎阳裹着衣服低头往北走。
他来的正是时候,邱家小饭馆刚空出一个桌子来,邱婶子热情的招呼黎阳,“这么早就放假了,是不是刚下火车啊,看着没啥精神。”
“放假早,跟着我哥的车回来的……”
黎阳想,坐火车确实累,但是也没法跟开车比。
黎阳要了馅饼和小米粥,正在低头喝的时候,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阴影。
还以为是谭帅来了,黎阳高兴的抬起头,然后发现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我现在就一个人,你要吃饭咱们可以拼一桌。”
说着,黎阳把装着馅饼的盘子往自己这边挪了一下。
陌生的男人坐下来,却没有点菜,盯着黎阳看了一会儿,道:“上次偷爬我们厂子后墙的人是你吧?”
黎阳的脸上先是一片迷茫,旋即想起两个月前的事情,差点被馅饼噎到,赶紧把脸转到一边,一边摸着前胸,一边往下咽。
看他这样,男人反倒不说啥了,只是看着黎阳。
黎阳喝了一口粥,缓口气,才道:“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我们不是想要偷东西,就、就是想看看……”
“看什么?”
黎阳觉得男人可能不信,但他还是说道:“看你们厂子的后院,挺大的,很适合种、种樱桃树。”
男人果然皱起了眉,“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这事应该跟你没关系,是谭帅撺掇你的吧。”
黎阳惊讶的瞪大眼睛,听到喊声的一瞬间,谭帅就跳下了墙头,这样都被看到了吗?
此时黎阳的脑袋里突然出现四个大字——天网恢恢,时隔两个月,他们竟然还是被逮到了。
“这有啥意外的?”男人反倒觉得黎阳的反应有点奇怪,“他又不是第一次爬我们厂子的墙了。”
黎阳:“……”
“看你这样是个很老实的孩子啊。”男人道:“你和谭帅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他是我哥。”黎阳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人,认真的道:“如果他不是老实的人,那我也不是。”
听到这话,男人不生气反而笑了,“怪不得你能跟他玩到一起。”
观察着对面的男人的神情,看上去好像没有动怒的样子,黎阳道:“那么大的地方,空着也是空着,真不考虑种点樱桃吗,结果之后还能创收,我可以免费提供樱桃种子……”
“我们是生产拖拉机的工厂,不是果园。”男人道:“我以为那些拖拉机被拉走了,谭帅就消停了。”
听到了“拖拉机”,黎阳注意力一下被吸引,问道:“啥拖拉机啊?”
“他没跟你说?”
黎阳点点头,“只说了前面空地也大,适合种樱桃。”
男人抽了一口烟,黎阳连忙把自己面前的馅饼和咸菜推过去,“一起吃点啊。”
男人也没客气,把烟蒂按死后,拿起了筷子,一边吃一边道:“我们工厂前些年花了几百万买了一些美国佬的拖拉机,谭帅大概是觉得新鲜,混进厂子想要拆那些金子做的东西……”
黎阳听着点头,感觉像是那个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被我们发现后,赶了出去,然后他不死心,买通了打更的老头,半夜爬墙进厂子,拿着工具拆拖拉机……”
“我们老厂长有一天晚上在厂子里等一个重要的电话,就感觉后院有动静,然后他拿着手电筒去看,就见金疙瘩一样拖拉机被拆的满地零件……”男人吃了一口咸菜,翻起眼皮看黎阳,“我听老厂长事后说,当时他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黎阳回想了一下,运动会时见到的老厂长,身体还很硬朗,心里松了口气。
“他被抓到后,又老实的重新组装回去,老厂长人好,没跟他计较。”男人道:“那时他好像才十六七岁,口气很大,还跟老厂长说‘如果连拆都不敢,还下什么地,不如供起来’。”
“后来拖拉机坏了几个零件,我们开始修补,他又开始半夜来了,倒是没空手,带一些自己做的零件。”男人低头吃着馅饼,语气淡淡的,“不过都没有用。”
“一辆几十万块钱的拖拉机,根本不是我们现在的水平能造出来的,甚至零件都修补不了……后来都忙着研究新技术,仿制新型拖拉机,坏掉的美国货就慢慢报废了。”
黎阳静静的听着,好像什么有东西呼之欲出。
“虽然行事古怪,他有几分能耐的。”男人把最后一个馅饼吃完,这样跟黎阳道:“老厂长从前想破格提拔谭帅进工厂当个工人……那个时候我们农机厂比现在红火的多,多少大学毕业的学生都想进来,他一听就拒绝了。”
“‘算了,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我有一天会造出比那个更好的拖拉机,你们只会浪费好东西’”男人放下筷子,缓缓道:“这是他当时说的话,之后好几年,他再也没有到过我们厂子了,直到前两个月。”
心脏突然跳起来,黎阳攥了攥放在腿上的手。
“不止他,我们厂子的人也很心疼,现在提起来,我们还难受的睡不着觉。”男人看着黎阳,眼中闪着不甘心的情绪,“差距太大了,我们连人家拖拉机用的材料都炼不出来,更别提其他了。”
说到这个,男人心里积攒的情绪也憋不住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黎阳正在想事情,被惊了一下,看过去,发现男人左臂下端空空的。
“我是农机厂的邵然,谭帅应该还没忘记我的名字。”男人站起来,看着黎阳道:“天也晚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黎阳也站了起来,男人冲他摆摆手,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在桌前站了好久,直到邱婶过来问他要不要再加点饭菜,黎阳低头一看,桌上连咸菜带馅饼都光了。
此时,黎阳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心思,但他还是加了两斤馅饼,准备带回去给谭帅。
付钱的时候,黎阳被告知之前的饭菜已经有人掏钱了,他这两斤馅饼拿回去吃就行,不用给钱。
不用想,付钱的人肯定是刚走的邵然。
黎阳把两块钱放在桌子上,快步走出了小饭馆。
他先是快步走着,然后越来越快,跑了起来,踏着寒风回到了小巷子。
到门口时,黎阳站着没有动,他出门前,关了灯,此时窗户却有光亮,应该是有人回来了。
黎阳重重的吸了口气,刚把手伸出去,门被拉开了。
谭帅站在门口,灯光下的眉毛微微扬起,“怎么,家门都找不到了?”
“找得到。”黎阳侧身进了屋子,把裹在衣服里的馅饼拿出来,“吃了吗?”
“没有。”谭帅接过去,吃了起来。
屋子里炉子很暖和,黎阳脱下羽绒服,没有立刻挂起来,摸着那块被馅饼焐热的地方,出神的盯着凳子腿。
谭帅白天并没有睡太久,又被叫出去说事情,吃完又困了。
等黎阳想要跟他说话时,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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