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舒妄将夹着烟的手在不住颤抖,他连一口都没有抽,一阵风卷过,燃尽的烟灰已经落了一地,他的呼吸有些沉,就这样死死盯住面前的人。
周简早已在过去的五年里把当年对怀年手术风险的担忧消化得差不多,他只有在说到怀年因为手术出现在脑子里的淤血至今都没有被吸收时,坦然脸上才出现了一丝凝重。
覃舒妄强行按捺住颤抖的心,却问:“他为什么没告诉……那个人?”
周简刚才还平静的面容倏地冷了,那抹猩红也在漆黑夜幕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周简冷笑了声:“打了多少电话都不接,要怎么告诉?”
覃舒妄手上的烟瞬间没夹住。
什么不接电话?
他的脑子像是瞬间被蒙上了一层雾,极大程度阻止了他脑细胞的运动。
周简抽完最后一口,又娴熟摸了支出来,风太大,他点了几次都没点着。他咒骂着背身才把烟点上,转身见覃舒妄手上的烟落在地上,又从烟盒抖了支出来要给他。
覃舒妄半侧脸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他没接周简递过去的烟。
周简没强求,他猛吸了口:“当时他说他头疼,连和我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我很着急,可我人不在国内,只能打电话给我弟,他在北城上大学。我弟到时,怀年晕倒在洗手间,大约是因为头疼才摔倒的。很不幸,他当时撞到了脑袋,非常严重。”
“他当时颅压很高,需要马上手术,没办法转院。”
“他手术结束,一直到到三天后从ICU出来,那混蛋也没有打来过一通电话。”
“三天后我跟柏知言去过一趟他们住的地方,那人回去过,他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拾走了。”
覃舒妄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他们吵架了啊!
对,只是吵架了……
在一起的三年不是没超,哪对情侣不吵架呢?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没接到怀年的电话是因为手机被他砸坏了,可他把手机送修后就回去了!怀年不在家里,他在客厅沙发上坐到天亮怀年也没回来。
他找了公用电话给怀年打电话,没有人接。
他在电脑上登录了微信给怀年发信息,说他再等怀年一天,等他回来好好谈谈。
他后来等了怀年两天两夜,怀年一直都没有回来。
他生气地收拾了东西出去住了酒店。
后来,他取回了修好的手机,怀年的电话却打不通了。
再后来,家里怀年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他一直以为是怀年先不要他的!
“所以,不管怀年是因为什么想要记起那三年的事,我们都最好阻止他。”周简吐着眼圈睨了覃舒妄一眼,“如果覃老板真的喜欢、在意他的话,而且你应该也不喜欢他想起别的男人吧?”
覃舒妄整个人陷在巨大的悔恨痛苦中,他茫然抬头问:“你也不知道那个人吗?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呢?
他跟怀年在一起三年啊,为什么在周简眼里,他就像不存在似的?
周简嗤的笑了下:“不知道,可能姓王吧。我弟送怀年去医院时,他哭着叫了几声‘王哥’,还求他不要走,真他妈……要是被我知道那混蛋是谁,我他妈不揍死他。”周简下意识抬手将手骨按得嘎嘎响。
覃舒妄强忍住翻涌情绪:“这不科学,我……我是说我跟怀年……认识不久,他就已经跟你提过我了,为什么跟他谈过三年的人,你却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周简苦涩道:“他爸妈当年不同意,他怕他爸妈棒打鸳鸯,所以连我也防着,他把那混蛋保护得真他妈好……”
怀年父母不同意他们的事,覃舒妄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他现在知道为什么了,一边是知根知底、从小当儿子看着长大又样样优秀的周简,一边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作为父母,很难不选择周简吧?
更何况,周简也很喜欢怀年。
怀年当时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呢?
覃舒妄努力沉下心想了想,当时他在吧台那调酒,一抬头就见怀年在吧台前坐了下来,他倾身望着他笑:“嗨,我看你很久了,你调酒的样子好帅啊,给我调一杯拿手的呗。”
怀年后来说,当时以为他是调酒师,觉得他好可怜啊,酒吧里的调酒师除了覃舒妄,全都门庭若市,只有覃舒妄门可罗雀,让他忍不住要拯救拯救这个有点小帅、调了一晚上酒都没能赚到钱的男人。
覃舒妄就问怀年,为什么是他。
怀年向来直白:“我就是看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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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简看覃舒妄突然不说话了,他捻灭了烟上前,郑重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怀年不记得了,也不可能跟那混蛋再有什么,覃老板别往心里去。”
今夜周简的话,一字一句,甚至连一个标点都很难让覃舒妄不往心里去。
“他被送医院中途醒来见到的是我弟,那是他失忆前最后有记忆的事,再加上我弟正好在北城上大学,他是最好混淆视听让怀年避开那段记忆的人选。”
“他昏迷的时候,因为情绪波动上过几次呼吸机,没有人愿意去冒险。”
“反正就是忘记一个本来就应该被忘记的混蛋。”
“怀年现在很好。”
“他离开了北城,换了全新的工作环境,还遇到了覃老板你,有了新的恋情。”
“覃老板,谢谢。”
周简的话一直不断地在覃舒妄脑海里回放,他如同一尊雕像坐在病床前,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覃舒妄抬手抹了把脸,现在哭还有什么用呢,覃舒妄?
这算什么狗屁的新的恋情?
周简还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要是让他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电话不接的混蛋,周简怕恨不得杀了他吧。
“怀年不想告诉你他动过手术的事,覃老板就当不知道吧。”
“虽然怀年不希望得到什么额外照顾,但也请你日后多照顾些怀年,尤其不要让他的头碰到磕到。”
怪不得那晚上周简下车会帮忙护着怀年的头,覃舒妄当时还因为这破事吃醋生气了!
因为他不接电话,怀年连夜跑Feeling Club大厅他的住处,巴巴蹲在他家门口等他,他当时只想着教训怀年……
覃舒妄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不接电话,生气摔手机,多少年了,他还是一模一样!
要不是他的这些坏习惯,怀年也不会……
想到怀年脑中的淤血,覃舒妄只觉得胸口沉了块石头,压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他捂住酸涩的眼睛,突然又看见之前怀年痛苦看着他的样子。
他说——
从我脑子里出去!
覃舒妄你出去!
是因为催眠让怀年看清了那段感情里是人不是柏知言,而是他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那么恨我。”覃舒妄倾身抵在床沿,轻轻抽动着身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对不起。我应该再多等一天的,为什么不能多等一天!”
只要再多等一天,他就会遇到周简和柏知言,他就会在五年前知道怀年的处境了!可是该死的,他偏偏提前一天走了!
今晚周简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还不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辜负了怀年的混蛋。
怀年呢?
他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那他应该很后悔在Feeling Club搭讪他的事吧?
覃舒妄徐徐松开手,目光怔怔看着床上的人。
他应该如怀年所愿现在就滚出病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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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年感觉整个人被人无情地丢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湖中。
他不断下沉,下沉。
极度的深寒和窒息令他的脑子开始出现幻觉,曾经的走马灯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成七零八落的碎片,又被人狠狠洒到了湖面上。
风动掀起涟漪,漩涡卷动碎片漂浮沉溺,又似电钻般狠狠地,无孔不入地钻进怀年的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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