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对着沈钧,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是老板的儿子,总不至于害老板,“目前还差两三个。”
单位是亿。
沈钧头一次接触这些事,只听助理的话,隐隐不安,两三个亿的资金,钱和资产完全是两回事,拿两个亿的资产不难,但两个亿的资金就麻烦了。
公司大多只留够正常运转的现金,剩下的钱各有各的去处。这笔钱别说让他爸这个资金本就不算雄厚的人往出拿,就算是找现金流最多的煤老板们,突然间都够呛能拿出这么多钱。帝都的房地产公司们,估计得也抠抠搜搜拆东墙补西墙来凑钱。
而且助理说的是“目前”还差这些钱。谁知道后面砸钱还要砸多少。
抛开公司资产,直说沈钧和沈开的个人财产,大多数是固定资产房子,或者保值的黄金,剩下的以股票基金方式分散投资,真正户头上能拿出来的现金并不多。
“怎么差这么多……”
助理轻描淡写道,“互联网抢市场麻烦,那外卖抢市场动不动就百亿现金补贴,就算折合成本,也得投不少钱呢。咱们这两三个亿的算什么。”
沈钧道:“上个月我爸跟我说一切正常。”
助理为他上茶:“上个月谈好了银行贷款,这个月贷款没按时放出来,还有笔担保,被保证人跑了,我们是保证人,得替他还钱,两边一起,资金缺口就大了。”
沈钧虽然不懂这些事,但他明明记得从前是银行求着他爸借钱。
银行的钱得转出去,钱生钱才行,但怎么放款很有讲究。中小企业或者个体户之类的来借钱,很可能还不上,一旦成了坏账,麻烦就大了。而对于优质能按时还款的大客户,银行一向很乐意放贷,会时不时维护关系。
“怎么突然不放款了?”沈钧喃喃。
“这就不好说了。”助理适时闭上了嘴,准确分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是职场人该有的素质。
沈钧起身离开,他爸晚上才能回来,还早呢,而他现在有两件事迫切需要求证。
沈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司的,只感觉脚下发飘,有些事就算不问,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数,只是还需要一个证明让自己彻底死心。
沈钧游魂儿似地打通了申彦的电话,“彦儿。”
“在呢在呢,钧哥怎么啦?有日子没聊了,最近咋样?”申彦才从床上爬起来,申彦高三复习了一年,现在还是无忧无虑的大学生,睡觉睡到自然醒。
他拿着牙杯,正在刷牙,把手机放在一旁。
申彦的舅舅是银行大佬。
“拜托你舅帮我查个东西。”沈钧轻声说了一句话。
听清楚沈钧的话,申彦一个激灵,连着漱了两次口,洗掉牙膏,顾不得刷牙,立刻道:“我知道了,等我几分钟。”
沈钧坐在车上,茫然地握着手机,这个电话打得有些多余,他一边唾弃自己,还有什么好问的,合作愉快的银行突然拒绝放贷,宁愿冒着以后再不合作的风险,也要拒绝他爸,除非他找到比沈开更优质,更稳定的客户,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
还能有谁呢。
沈钧终于明白为什么秦家不派人来找他,也不再和他爸见面,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二十分钟后,申彦给沈钧回了电话,“哥,我舅舅说那笔款放给东辰了。”申彦也嗅出了不对劲,“别是桐昌在搞鬼吧。”
东辰公司和沈开没得比,但沈钧隐隐听说过,东辰老板娘和旭华老板是拐着弯的亲戚,东辰就是靠着这层关系起家的,而旭华的母公司是桐昌——秦一诺他家的公司。
沈钧挂断电话,仅仅一个东辰或者旭华,哪个都不足以让银行放弃沈开这头,除非他得了桐昌的承诺。
沈钧开车回家,直奔保险柜,打开箱子,保险柜里有七个大红本,是他小时候他爸在帝都和S市给他置办的房产,其中还有一套小四合院。
二十几年前买房比现在划算的多,沈开买房时帝都的房价才2200一平,那时的四合院还只是普通的房子,而现在房子均价十万一平,四合院成了抢手珍稀房源。
沈开买房讲地段,七套房都在黄金地段,远不止十万一平,皆是有价无市的好房源。
沈钧大略估算了一下价值,就算急着出手,七套加起来三个亿是有的。
沈钧把这七个大红本放在包里装好,给他爸发消息说今晚回家。
秦一诺特意又给他发消息问:“问到了么,还缺多少?”
沈钧回了句:“不缺了,周转过来了。”
秦一诺身上有多少钱沈钧心里有数,不比从前了,他现在也是辛辛苦苦拿命换钱的打工人,一旦跟他说了三个亿的事,秦一诺用什么手段筹钱,沈钧完全不敢想。左不过还得用一用秦家的人脉,这和向秦家低头没什么区别。
沈钧绝不可能同意。
秦一诺把视频电话打过来:“看着我的眼睛。”
沈钧表情轻松地同他对视,眉梢间看不到一丝的阴霾,镜头里能看到沈钧手边放着游戏机,界面是消磨时光的游戏,被子乱七八糟堆在一旁,桌子上七零八落地放着外卖,沈钧手里还捧着杯可乐。
秦一诺悬着的心略微松了下来。
沈钧笑吟吟和他对视,毫不心虚,他毕竟是最好的表演系学生。
“真的不缺钱?”秦一诺问。
沈钧脑袋摇成拨浪鼓,十分欢快:“没骗你,我今天去我爸公司来着,根本不缺,我爸还吐槽我杞人忧天。”
秦一诺迟疑,按他预计的结果,缺口起码两个亿,“没关系,你说个数,我总能弄到的。”
“没,”沈钧躺在床上和他视频:“我爸说他卖了点房子,钱就有了。害,”沈钧说:“他就爱买房子,二十几年前就爱买,说什么接下来是房地产腾飞的年代。四处囤,钱一到手就换成房子,现在大把大把的房子,也该房子们出点力了。”
“嗯嗯。”秦一诺还要再说什么,他的组长又夺命连环call,“秦一诺,开工啦,别打电话了,今天还得加班,刘总那狗币今天又出幺蛾子了,咱们先开个会,改改这幺蛾子,他要改的内容我发你了,你赶紧看。”
“你先忙吧,”沈钧说:“忙完再说。爱你。”
秦一诺犹豫了一瞬,又提醒了一句:“有事你得跟我说。”
沈钧笑:“我真的没事,有事我还能不找你么?赶紧上班去吧。”
“……”秦一诺只好挂断了电话。
晚上,沈钧抱着包回了家,后妈正在和他弟弟妹妹一起吃饭,看到他回来,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理都不带理他,一边给儿子夹肉,一边阴阳怪气:“儿子多吃肉,阳刚点,男人就得阳刚,免得长大后去给人当兔儿爷。”
沈钧冷笑:“他这副尊容完全随了您,您真是多虑了,当兔儿爷也得有人要。”沈钧同父异母的弟弟论长相实在不出挑,集父母缺点于一身,爱吃不运动,身高160,体重180。
后妈把筷子狠狠拍在桌上,斥道:“你怎么说话的?”
沈钧懒得搭理她,沈开说他晚上十一点回来,现在才七点,沈钧自顾自上楼洗漱,等他睡一觉起来,沈开估计就回来了。
沈钧坐定,把包放在保险箱锁好,他后妈手贱,从前总喜欢翻他房间的东西,总疑心沈钧爸妈给沈钧留了什么好东西,而她的两个孩子没有,后来沈钧就在屋里摆了个保险箱,防她。
沈钧刚放好,大门亮起了灯,沈开的车驶入,比预计时间提前了四个小时。沈钧心里咯噔一声,如果谈妥了,是不会这么早回来的,还得陪着聊聊,闲话家常。
这个点,晚饭都没吃就回来,只能是谈崩了。
沈开在大门前看到沈钧的房间灯开着,进屋换鞋后先来找沈钧,他们父子俩很少敲门,沈开推开门,探了个脑袋进来:“怎么了?雏鸟回家?”
沈钧瞧着他的气色,这些天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上次沈钧见他,头发全黑,这次灰灰白白,有了不少白发,沈钧把他拉进来,反锁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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