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啊,惹不起他。”服务员说。
惹不起的这位叫江承宇,是市里一个特别有逼格的酒吧的老板,小馆的老顾客,跟孙映春很熟,说起来小馆的这帮员工对他都挺熟悉的。
刚接触的时候林城步觉得他青年才俊,之后就……说不清了,总之特别难缠。
林城步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头疼,哪怕跟元午认识还是因为他。
“江老板,”林城步推开四包的门走了进去,房间里只有江承宇一个人,他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菜不满意么?”
“就知道你在,”江承宇靠在椅背上笑了笑,“刚我问孙二娘,她还说你没来,豆腐是梁师父做的,我一吃就知道是你做的。”
林城步没说话。
“坐,”江承宇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我没什么事儿,就找你聊两句。”
“我上班呢。”林城步说。
“屁,”江承宇看了他一眼,“你炒完菜就下班了,刚肯定在后院儿抽烟,咱俩认识多久了,跟我扯这些。”
“认识这么久了,你也该知道我为什么跟你扯这些吧,”林城步说,“没事儿我先走了,我今天不舒服。”
“看出来了,”江承宇说,“跟嗑大了似的。”
“嗯。”林城步应了一声。
“行吧,我也没什么正事儿,”江承宇慢条斯理地舀了勺豆腐,“听说你找到他了?”
“嗯。”林城步看了他一眼,谁嘴这么快。
“又继续?”江承宇问。
“嗯。”林城步拿过桌上的壶倒了杯水喝了。
“那我又没戏了?”江承宇一脸遗憾。
“你什么时候有过戏?”林城步看着他。
“真绝情,真想抽你,”江承宇仰了仰头笑了起来,“知道么你这样子我特别看不下去。”
“那快别看了,求你了。”林城步很诚恳地说。
“就看,”江承宇喝了口啤酒,“小步,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那又怎么样?”林城步反问。
“你喜欢的是以前那个,不是现在这个,”江承宇说,“你现在这状态跟他一样,有病知道么?”
“我又没跟你要药,”林城步说,转身往门口走,“我知道我在干嘛。”
“小步,”江承宇在他身后说,“我教你个办法。”
林城步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我如果是你,”江承宇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凑近了低声说,“我就放弃把他弄回来,反正他如果不承认自己有问题,也不配合去看医生,就很难再回到以前,对不对?”
林城步往后让了让,没说话。
“那我就放弃,从现在开始,”江承宇说,“跟他重新开始。”
“嗯?”林城步愣了愣。
“我太伟大了,”江承宇回到桌子旁边坐下,“居然把这么好的办法告诉你。”
“是啊,”林城步点了点头,“你为什么这么伟大。”
“我看他对你也没什么兴趣,等他拒绝你了,”江承宇夹了一筷子菜吃着,“我在这儿等你。”
林城步觉得身上有点儿发冷,估计烧还是没退下去,浑身发疼的没心情跟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走出包厢关上了门。
不过江承宇这个不靠谱的提议倒的确是让他心里动了动。
一直以来他的确都是在努力地想要把元午拉回来,回到原来的生活里,但元午根本不配合,甚至自己不断地给自己找到各种理由来忽略一切不合理。
那么,如果他放弃,顺着元午……在另一个世界,在元午的世界里重新开始……
这样行吗?
公平吗?
林城步本来就昏昏沉沉的脑袋进了这样深度的思考之后更晕了,拉开车门的时候觉得眼前晃得厉害。
他犹豫了一下关上了车门,到路边打了辆车。
不想吃饭,也没有想吃饭的感觉,他在楼下饼屋买了点儿红豆酥和一桶酸奶就回了家。
马上到周末了,一晚上电话响了好几次,一帮朋友要聚聚,吃饭的喝茶的泡吧的,林城步全都推掉了。
他什么也不想干,自打跟元午见了面之后,他就没心思干别的了,再加上人不舒服。
团在沙发上吃了两个红豆酥,喝了半杯酸奶,看个电视剧还没把人脸认全就睡着了。
小冰箱空了,连冰棍都没了,元午不得不拿出便签开始写采购清单。
便签本前几页依旧是那些他看不明白的内容,凌乱的笔迹横七竖八地随意地排列着。
应该都是以前自己随手记下来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但为什么一直也没撕掉还留着……他已经记不清原因了,就连自己为什么不再看看都是什么内容也已经记不清了。
把要买的东西列好单子之后,元午撕下了那一页便签。
便签本已经很薄,后面没有几页了,都撕完之后这个本子就应该扔掉了吧。
那……到底前面他都写了些什么呢?
元午捏了捏本子,犹豫了一下,翻开了第一页。
风很大。
记得打电话。
买零食。
……
都是些提醒内容,元午只大致扫了两眼,这页的最下面凌乱地写着一行类似清单的东西,其中的三个字让他的手猛地一抖,迅速地把这页翻了过去。
潜水镜。
后面的东西他突然不太想去看了,强烈的不安一阵阵涌上来,他的目光飞快地从之后两三页掠过。
一个日期跳进了他的视线范围里。
他像是被捅了一刀似地把本子狠狠地扔到了一边,又把几件旧衣服扔过去盖在了本子上面。
呼吸很急,心跳快得他身体都有些跟着发抖。
再也不看了。
元午站到船尾,点了根烟,盯着水面。
今天风不算大,水面很平静,偶尔能看到很小的鱼飞快地游过,带起细微的水波。
元午不经常这样盯着水看,无论是清澈的还是浑浊的水,都会让他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但有时候他又会感觉离不开,抗拒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地想要接近,似乎在他和水之间有某种关系,就像便签本上那些让他莫名会惊惧的内容,他害怕看到,却又不能扔掉。
为什么……
元午拿了清单准备去村里拿车,经过码头的时候,看到了大头。
“你昨天没有看到我吧!”大头很期待地问。
“没有,”元午从钱包里抽了十块钱出来,“给你,不能乱花。”
“嗯,谢谢小午哥……叔叔,”大头接过钱,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那我一天花一块钱行吗?”
“两天一块钱,”元午说,“你要是四天才用一次,就可以用两块钱了。”
“哦,”大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去哪儿?”
“去镇上。”元午说。
“我爸爸一会儿也带我去!”大头挺兴奋,“今天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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