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快步子往前走,凑到他哥身边,他哥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他没仔细听,只是悄悄往那个“温董”身上瞧。
那是个气场很独特的精英alpha,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名表加身,口枷缝隙里隐约露出的面容,表情淡淡的,并不凶恶,但就是让人心生畏惧,那种震慑力,不是故意装出来的那种锋芒,而是久居上位自然而然浸润出的漫不经心,以及一些看似礼貌,实则高不可攀的傲慢。
他如履薄冰地打量着,突然,那双精亮的凤眼朝他扫了过来,他心里一跳,立马往后退了两步,偷偷藏在了他哥背后。
幸好,那位老总看起来无意追究他的偷窥,“你是说,是你弟弟开车撞的人?”一把很低沉的嗓子,轻轻地把矛头指向他哥,“你认得我,你是哪个部门的?”
罗小城几乎能听到他哥咽口水的声音,“人事部,罗印。”
“王庆是你的上司?”
“不、不,王部长是我师父的师父,是我顶头上司。”
“哦。”
这语气,不温不火的,罗小城为他哥捏了一把汗。眼前这位老总,看着跟他哥年纪也就一般大,可他哥叫部长的人,在这人嘴里,却只是一个甚至不用带职位,直接可以称呼大名的普通员工而已。
在这一刻,罗小城第一次看到了人和人的差距之大,他原以为他哥称呼他为董是抬举,是敬称,这人或许是个富二代,在董事会有那么一些股份,现在看来,他还是见识太浅薄。他哥是他家最有出息的那个,工作转正的那天,全家人都为他祝贺,是他们家的骄傲,可在这位老总面前,他哥卑微得跟地上的泥土也没什么区别。
越想,他越发冷汗,难怪他哥要他闭紧嘴巴,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如果真要为难他,他大概真要把牢底坐穿。
“今天这个事故,全是我们的责任。全是我管教弟弟不严,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补偿,不管里头那位先生病情如何,只要他需要,我们一定积极担责,只是温董,我弟弟,他才十八岁,刚上大学,留下案底,他一辈子就……”
罗小城紧紧抠着自己的手心,他哥是在求老板不要告他,一段不长的话,他哥分了好几次才艰难地讲完,话至末尾,声音颤抖得几乎带上了哭腔。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犯的错,凭什么要他哥哥来擦屁股呢。
“车是我开的,人是我撞的!”他直起腰,从他哥身后站了出来,“你想怎么处理我都可以!”那老总朝他看过来,皱着眉,他居然也不怕了,心底里,烧起一股绝望的勇气:“坐牢、赔钱,什么我都认,就是大老板,求您千万不要迁怒我哥,我哥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他也很努力,他不该为我的错买单!”
“小城,你犯什么浑!你给我站后边来!”
罗小城死活不动,梗着脖子站那儿。
两兄弟在他面前拉扯了起来,跳舞似的,你拉我我挤你,温励驰终于不耐烦了,“够了。”他低头看一眼段顺,段顺在他怀里沉睡着,或许是也觉得吵,眉头轻微耸了耸,他于是抬手轻轻捂住段顺的耳朵,幸好没醒,温励驰抬头警告地看了那两兄弟一眼,否则即使他本来没打算和这俩人计较,也免不了要计较一番了,“受伤的人在里头,告与不告,赔偿与否,是你们跟他的事,我没有决定权。”
“还有。”温励驰本来不想说的,浪费口舌,但躲在罗印身后那个瘦小的身影,太眼熟了,畏缩的气质跟小时候的段顺在某种程度上还真有点相似,“你哥干得好不好,是降还是升,自然有公司制度评判,他要真犯了法,你在我面前演再多苦情戏也是假的,他要是没错,我为什么要开除一个热爱公司的员工?”
听了他的话,俩人傻了,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当哥哥的那个试探性的问:“温董,您不是伤者的家属吗?”
“我?”温励驰低头看了眼蜷缩在他怀里休憩的段顺,露出羽绒服兜帽的那小半张脸,眼睫挂着湿意,鼻尖也还是红彤彤的,那么可怜,“我家属在这儿呢。”
那么低沉的声音,真是水一样温柔,罗小城感觉自己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里头那位先生是……”
“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他们一起出的事,他很担心。等到里面结束,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了,我就带他回家了。”温励驰分出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段顺细长粉白的手指,声音放得很低,“还有疑问么,没有的话就去旁边,去远一点的地方等。不要寄希望于别人的仁慈上,别人不欠你们什么,假如他决定走法律途径,你们后面一定有很多事要做,去联系律师,联系对方家属,还有走保险,去做事,别在这里喧哗。”
“好的温董,谢谢您的提醒,温董。”
罗小城被他哥麻利地拉走了。
屁普通朋友……
罗小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盯着一大一小交握的那双手,他心情复杂,这位看起来雷霆手段目光毒辣的老总,不会其实是个情种,被绿了都不知道吧。
接下来的想法有点缺德,但他还是放任自己那么想了。幸好,他想,幸好受伤的不是这位老总怀里的那个,不然,照这位大老板紧张那个帅哥的程度来看,要是他撞的是那个帅哥,老总哪还有闲心跟他谈什么犯不犯法,估计一见面拳头就该落他脸上了。
第53章
北市市立第三医院,骨科VIP病房里,两个白大褂的医生正忙活着把一条裹了石膏的腿往吊脚架上放。
床上躺的是新入院的病人,送来的时候,身后呼啦跟着一堆人,都是年轻男人,alpha、beta,个子又高又大,往屋里一扎,乌压压地,两个医生一走进来,吓得连先抬哪只脚进门都不知道了。
终于挂好了,其中戴眼镜的男医生擦了把汗,把病历夹递给患者本人,“好了,这只腿这周都要这么悬吊着,吃饭啊上厕所啊,能解决就在床上解决……”
话还没说完被患者打断,“我可以自己下床。”那是一张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挺年轻挺英俊,看得出没受过什么生活的苦,“我想自己上厕所。”
“……”男医生先是愣了愣,转而脸色一肃,“不,你不可以,近一周你都不要想用你的两条腿干任何事了,插尿管,便盆,你自己二选一吧。”说完把手上的笔调了个头,“来,第一页是病情告知书,把它签了,然后家属,”他收拾过太多不听话的病人,你要想让他答应开一扇窗,就得要求他先开门,听到插尿管,患者脸都绿了,果然没再说什么,接过笔低头写字,他满意地转过脸,往人堆里瞧,“家属呢?去个家属把药拿了。”
屋里一时静了,男医生喊了第三声,才有人站了出来,“我去拿。”
说话的是四个人里头最瘦,也最漂亮的一个,用漂亮去形容一个男性beta可能有失妥帖,但那模样,男医生下意识盯着那张脸多看了一会儿,他实在找不出另一个好词儿了,真是明星似的,但又没明星那么高傲,他们医院毗邻影视城,总能见着明星,来来去去这么多人,没见过这款的,那是一种不哗然的美。
“单子在这里,一楼大厅左拐中心药房。”他把处方单递过去,那名漂亮的beta伸出手,正要接,突然横过来另一只手,戴了只名表的手,径直把处方单截走了。
男医生看过去,屋里总共就两个alpha,一个躺着动不了,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个拿走处方单的了。他之所以不敢进这个病房,四分之三都是拜这位alpha凛冽的气场所赐。
“你去拿药。”温励驰十分自然地把处方单递给了躲在帘子后头不敢露脸的罗小城。
“我?”猝不及防被点名,罗小城有点慌张。
温励驰挑挑眉,“不然是我么,是我撞的人吗?”
“你怎么这么磨叽。”罗印冷汗都快流下来了,他抢步上去,赶紧从大老板手里把单子抢过来,塞进他弟弟怀里,连推带踢地把人赶出了门,转院的过程既忙且乱,他一直没机会和伤者完整地进行一个谈话,只顾得上道两句歉,大老板这一手,好突兀,但说实在的,也正给了他个好时机,他弟不在也好,那样万一谈不拢,不至于起纷争,“叫你拿就去,屁话这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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