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以后段顺接到好几个电话,一个是高律师打来的,段顺知道是温励驰提供的电话号码,认真地听着,高律师说程序办下来以后会需要他签几个字,要他近期务必要待在家里不要外出。
这话实在太像是从温励驰嘴里说出来的,他简直下意识就满口答应下来,大概是他配合程度太高,对面的高律师愣了一愣,忍不住笑了,“谢谢你的配合,帮了我大忙了。”
段顺一头雾水 这有什么值得感谢的?他讷讷的,心想法务工作者说话大概都这么滴水不漏吧,赶紧也客套地说,我才要谢谢您。
其余四个全是唐连打来的,段顺只接了第一个。
唐连说好想他,问可不可以见他一面,就现在。他说不太方便,以后最好也不要再见面。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痛苦的声音传过来:“小顺,我不答应,我不愿意,我做不到和你就这么分开。”
段顺暂时没说话,什么分开呢,他们明明根本在一起过。
他对唐连现在的紧追不舍有点头疼,唐连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追他,是那种放风筝似的,一阵儿松一阵儿紧的模式,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离开,他却突然会变得这么反常。
是喜欢吗,可能有那么一点吧,可更多的,他觉得大概还是alpha的胜负欲在作祟。
唐连在以前的恋情里向来都是充当救世主的,每次说分手,都是对方越来越好,越来越自信,渐渐不再依赖、需要他了,每当那个时候,唐连就会意兴阑珊地跟人分手。
这些事儿,是当初唐连的朋友跟他说的,可能是看他老实,像玩不起的人吧,开玩笑似的把唐连的情史告诉了他,让他别太爱唐连。
他当时没做声,只是笑了笑,唐连确实很有魅力,或许唐连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被他说甩就甩,才会这么难以接受。
他不作声,唐连反而激动起来,以为还有余地:“我明天就带你去结婚好不好?海边,那个白鸽广场,就我们两个,在教堂里结婚。不管贫穷还是疾病,我们都互相陪伴,我保证,我会一辈子忠于你。小球会多一个疼爱他的父亲,你也能有一个依靠的肩膀,好不好?”
段顺攥紧了手机,眼睛也瞪大了。
求婚,他就这么在电话里被人求婚了,用那么多动听的情话,构想那样虚无,却十足美好的未来,甚至狡猾地带上了小球,他唯一的软肋。
唐连的这种舍己为人的心态实在是把段顺给震撼了,他一时无言以对,沉默半天,最后道:“唐连,我不会是你的归宿。”
唐连还想说些什么,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这个电话。
没个歇气儿的空,唐连又打过来,打一个,他挂一个,挂到第三个的时候,他烦了,把唐连直接拉进了黑名单。
持续玩这种你追我逃的游戏,只会让唐连的英雄病更加严重,他不允许唐连在他身上越陷越深,这会让他感到愧疚和负担,他讨厌这样的变数。
第22章
段顺很平静地去洗了个澡,出来看了会儿书,没怎么饿,但是到饭点了,就简单地煮了面条吃。他现在已经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了,简单的面也能做得让人发出“你有点东西啊”的惊呼,他爸爸吃过,小球吃过,车站的工友吃过,就连唐连也吃过,他们都不挑食,不会把他的成果毫不犹豫倒进垃圾桶,每个人都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
吃完窝在沙发上,铁质风扇对着几十块钱蓝色沙滩睡裤下两条细长的大白腿呼啦啦地吹,段顺枕在沙发臂上,微微有些失神,唐连激烈的语气,和颤抖的尾声不断在耳边回荡,他说爱他,他说要带他去结婚,明天就去。
段顺并不心动,因为他不爱唐连,可他忍不住频频回想。事实摆在那里,他否认不了,当唐连说那些的时候,除了害怕和震惊,他的心里其实还有很多难以抑制的怅然和向往。
怎么能不触动呢,他从来没被人好好爱过,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求婚。即使整个过程很荒谬,很没仪式感,还有些被纠缠的烦恼,但他依然被深深震撼住了。
唐连的告白里诚然有太多的冲动和不理智,但无论如何,被在乎的感觉总是让人感到幸福的,所以直到现在,他都还被唐连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震得头脑发昏。
爱情真是好东西,段顺伸出手在空中虚无的抓了一把,他真的好想好想得到。如果,如果温励驰哪天也能对他说那么一句话,说喜欢他,爱他,或者什么也不用说都好,哪怕只是轻轻抱抱他呢。
只可惜,他和唐连都没有那种运气,他们喜欢的人,都不会回应他们哪怕一点点的爱。
叹了口气,段顺从沙发上轻轻坐起来,关上风扇和灯,在一片黑暗中扶着墙走回了卧室。唐连是很要面子的人,这样的电话,只是头脑一热的产物,今天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了。
挺好的。
他们从不同的道路走来,偶然交汇,停顿许久,但每个人都终将走向自己的路。
门又被敲响了,伴着催命似的电话铃声,段顺在很沉很不安的睡梦中被惊醒,坐起身,开灯,急急忙忙接通电话,同时下床趿上拖鞋往大门口走去。
“他又在哭。”是温励驰,语气很无奈,嗓音低低的,显然,半夜被打扰睡眠,他很不悦。
背景音里,有谁在嗷嗷哭,话筒把声音传递得很清楚,但段顺什么都没听清。
他迟钝地“啊”了一声,这倒不是他故意分心,是门外的声音太响了。他一个人住着,这么老旧的筒子楼,难免会谨慎害怕一些,“小球怎么了?”说着,他凑近防盗门的猫眼,温励驰尚没回答,门外的人突然说话了,一个平头的普通男人,连着喊了几声:“段先生!”
“他……”敲门声传到了电话那边,坐在沙发上的温励驰顿了顿,面色平淡地抬眼望向离他不远的床上。小球被温姨抱在怀里,正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直嚷嚷着要爸爸。
只看了一眼,温励驰丝毫没有同情心地挪开目光,说:“开门,是我给你喊的司机,这次由不得你拒绝了,我需要你过来,哄哄他。”
一阵悉悉索索的开门声后,段顺说:“好,我就过来。”
听到满意的回答,温励驰被哭声折磨得皱了一晚上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多收拾几件衣服,他离不开你,你可能要多待几天。”
“……”半晌,段顺还是说:“好……”
幽幽的黄色睡灯照在床尾浅蓝的被单上,昏暗的床上,是一对正相拥着说悄悄话的父子俩。
半开的门外,陈才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几分钟前,他刚把疲惫不堪的温青莲送回房间。
哄一个孩子睡觉,是不需要这么多人的,他本来也应该回去休息,可老板没发话,他今晚的工作就还不算结束。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年轻的老板,现在正倚坐在房间角落的沙发里,架着腿,以手支颐,望着窗外的路灯,年轻英俊的脸上布满了冷淡的倦意。
老板的指间夹着一根白沙烟,细长的烟管在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中,纤细得像根牙签。
那根烟是他的。
准确来说,是老板刚刚出来透气的时候瞧见他要往垃圾桶丢的动作,从他手里截下来的。他并不抽烟,如实告知了老板,烟是段顺进门了递给他的。
解释这些的时候,他正拿着张湿巾纸擦手。一节瘦弱的腰,微微弯着,小声地说“不好意思,大晚上的,打扰您睡觉”的模样随着他的回想浮现在眼前。
他鄙视这样市侩的行为,克制地埋怨了一句:“派烟套近乎,什么市井习气。一看从小就缺少教养。”
他以为老板讨厌段顺,会赞同他的这番“同仇敌忾”。
但竟然,温励驰沉默了一下,轻声说了句:“他是在我身边长大的。”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段顺。
当时陈才擦手的动作顿时就停在了原地。
管家这个职务,说白了就是主人意志的执行者,他今年五十有六,从业三十余年,出任过上流社会许多老总、老董和大家族的管家,至今零差评,每一任雇主都对他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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