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的要去老基地?!”袁佑兵激动地数落着,“那里什么保密级别你知不知道?!你们哪怕是去的是201都可以!为什么要去老基地?!”
“你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边雨回答。
“是,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们违规了,而违规了就要有人来承担责任!”袁佑兵说的时候咬牙切齿,“你不记得了是吗?那我就告诉你,在我哥住院的第二天,组织上的人就来了,他们问,是谁泄露的老基地的位置。”
“他怎么说……”
“他还能说什么?他当然说是他。”
边雨感觉一阵窒息,“你们就这么相信他了?是我泄露的,怎么可能会是方皓辰?他把荣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他哪怕是死也不会泄露201的秘密。”
“是的,我也这么想。”袁佑兵说,“但我哥坚持说是他,然后……他拿出了一张嘉奖令,他说那是他偷的嘉奖令,他说,自从看了那张嘉奖令之后他就想知道一切的真相,所以他才一心去老基地完成实验。”
“我哥的确把荣誉看得比生命重要,但是为了你,他愿意舍弃他的荣誉。”
边雨颓然坐倒在沙发上,听着袁佑兵的叙述。
“因为泄密,我哥被开除出了201。”
“然后,边博士你不断地向上面写报告,说201的研究需要人体实验才能实现,说老基地本来也没有可利用价值的秘密,再加上基地位置暴露和冯寿那些事,201最终被裁撤了,我们这些老201的人,也被分配去了各个学校、研究机构或者是工厂。”
“但也是因为201被裁撤,我哥那件事最后被定性为‘影响不大’,他免于坐牢,回了老家。你们两个还真是……”
袁佑兵想责骂边雨,可是他又骂不出来,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在了凳子上,“虽然这是你应该做的,但也就是因为你把他从牢里救出来我才会见你,否则你只要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就把你打跑。”
边雨有些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这六年之间发生了这些事,201没有了?方皓辰离开了他最为看重的地方,离开了他最为关心的领域,一切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那他现在在哪里?”边雨有些虚弱地问,“方皓辰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我上一次知道他的消息,是他在一个小学里教课,但是再那后来,他又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没有见过他?”边雨问。
袁佑兵点点头。
不对。
不对。
“方皓辰既然在学校里,你为什么不去看他?不,哪怕是他真的被起诉进了监狱,你也不可能不去看他。你可是袁佑兵,是为了他而主动申请调去201的人,六年的时间,你会连他在哪里都不关心吗?”
边雨看着袁佑兵愣住的样子,越来越多的疑问涌上了心头:“201被裁撤了?那我邮寄给201的信你是怎么收到的?”
“还有,方皓辰从小在你家长大,为什么这家里从小到大的全家福却一张都没有他?为什么你的邻居认识你、知道你参军却不认识方皓辰?”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从边雨有意识到现在,他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又那么不真实,他周围的一切逻辑都可以自洽,可是偏偏一涉及到方皓辰,就会出现不合理的地方。
边雨抬起头,忽然,他愣住了。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袁佑兵身后放在桌子上的那个苹果,慢慢地转着,他一边转,一边死死盯着那个苹果,他不知道自己转了多久,但一定已经超过了一圈,可是他却一直都没有看到……袁佑兵咬的痕迹。
在桌子上的那个苹果……竟然是完整的!
边雨极为震惊地看着这个苹果,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袁佑兵。
“你说,”边雨问,“方皓辰上一次跟你联系时是在一个学校里,他给你的什么消息?”
袁佑兵不说话,他站起来,径直走到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边雨。
边雨接过来,在那封信里,只写了一道题,一道简单的概率题。
是小孩子都能计算出来的概率题。
边雨看着那道题,手却有些抖,这是他写给方皓辰的题,是他的情书中的……第四道题。
而这道题的答案就是:“不要在意其他,考虑参数越多发生概率越小,请只遵从自己的内心”
这封信是回信。
是方皓辰写给他的回信!
虽然方皓辰是在几年前写下的这封信,虽然边雨知道这很荒谬,但是边雨就是冥冥中感觉到,这是方皓辰写给他的回信!
方皓辰……你在哪里……
你是不是也在寻找着我,或者在什么地方,等待着我。
将那封信收好后,边雨并未再在袁佑兵家停留。他离开的时候,袁佑兵将他送到了弄堂口。
他看着边雨,眼中不再有怨恨和愤怒,他只用平静的语气说:“边雨,能找到方皓辰的只有你了。”
第51章 唯一的真实
边雨是被撞醒的。
醒来的他看了一眼身旁刚刚坐下的男人,那男人生得壮,长途汽车的座位又窄,坐下的时候那两根粗壮的胳膊来不及收到一起去,就把边雨给碰醒了。
见边雨醒了,男人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把你碰醒了。”
“没事。”边雨并不在意,回道。
大约是长途旅程太过无聊,即使对方是个仅仅回了他一句话的人,男人也是打开了话匣子。
“你不是这边的人吧?”男人打量了一眼边雨问。
边雨轻嗯了一声。
“一看就是。”男人说,“你这一看就是城里人。”
“怎么,来这儿找人?”
“找战友?”
“……”边雨并未立刻回答,他想了想什么,才垂着眼睛答,“也算。”
“感情很好?”男人又问。
边雨点点头,说:“他为了我受了不少苦。”
“唉。”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可怜那个受苦的人,也像是同情这个一直在寻找的人。
“找了很久了吧?”他问。
久吗?
边雨并不觉得。
但是他确实是去过了许多地方。
刚开始的时候,边雨去了方皓辰留的那封信上的地址。
尘土飞扬的操场,破旧的居民平房与学校建在同一个院子里,红砖盖的两层教学楼,因为反复使用而磨损现出木底的黑板,下面都是用得只剩小半截却舍不得扔的粉笔。
学校的校长,是一个五十岁出头的女人。她对方皓辰的印象倒是很深,只不过这个印象深却不是什么好方面,提到方皓辰,她支吾了一阵,颇有些一言难尽:“方老师啊……”
“他在我这儿一共就待了两个月,但这两个月惹的麻烦比谁都多。”
“他总说教材这儿错了,那儿错了,说要给学生们讲公认的理论,还从这公理发散一堆,堂堂课都压堂。”
当时听到校长这么说,边雨忍不住笑了,他倒是能想象得到方皓辰穿着白衬衫拿着粉笔讲课的样子,可是如果这授课的对象是小学生,倒是不知道是为难方皓辰,还是为难那些学生了。
“他讲课是挺有水平的,深入浅出,很容易理解。”校长继续说,“可是他讲那么多教材没有的东西,考试又不考,他讲了这些,课时都跟不上了。”
“我们教学组找了他好几次,他都不听。还非说他现在让学生们学的是知识,是为了激发对科学的兴趣,要是让他赶课时他就不教了。”
“当时就有老师说他,这么厉害怎么不在研究院搞研究,来我们这个小学不是屈才了嘛。”
“后来整个年级的老师一起联名抗议,我们也没办法,只能让他离开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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