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冯寿却觉得,他身边的空气在一瞬间拥有了斑斓的色彩,那色彩像油滴在了水中,成为了一只匍匐扭动着的巨兽。
紧接着,随着一声清脆的折断声,那色彩又碎成了几片,那色彩的碎片有规律地旋转着,变换着,好像在这仪器室之外,有一个婴孩,他就趴在冯寿身后的这扇门后,整个仪器室如同他手中的万花筒,他哈哈笑着,拿着这间仪器室旋转着,欣赏着,而在那万花筒的中心,就是边雨和方皓辰。
那色彩的碎片又像被高温熔化了,它们化为了一股股的波浪,如同海啸一般向前奔涌着,而目的地,正是边雨和方皓辰。
冯寿猛地惊叫了一声,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惊叫,或者说,此时的他已经丧失了思考原因的能力。
在色彩归因之处,在波浪奔赴之处,那包裹着边雨和方皓辰的光点迅速扩大,似乎变为了一颗近在咫尺的太阳,而后,太阳的肚子被从内部撕扯开来,从其中伸出了一双手臂,那一双光做的手臂,旋转着,依偎着,最后牢牢拥抱在一起,将所有的光亮扣在掌心之中。
直至消失。
因为太久盯着这团光点,冯寿的眼睛在很长时间都无法适应归于沉寂后的黑暗,他愣愣地瞪大眼睛,一动不动,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许久之后,才打开手电筒。
这绝对不是一场爆炸。
哪怕201之前的爆炸再怎么精准,也是切割掉了研究楼相当一部分,但是现在呢?别说是这个房间,就连紧挨着他们两个人的实验仪器,都没有丝毫损毁。
可是这两个人就这么消失了,像一股烟一样,这砖制结构的屋子,他们两个人能跑到哪里去?明明这个房间唯一的门被他堵着,明明他一直都盯着他们两个。
“边雨!方皓辰!”冯寿在一片黑暗之中高声喊道,“赶紧给我出来!别跟我耍花样!”
冯寿咽了一口唾沫,他举着手电走过去。忽然,他的瞳孔缩小了。在操作台前的地面上,有一副手铐,冯寿认得,这正是他给方皓辰铐上的那一副,此时那副手铐一边开着——这是冯寿解开的——另一边仍是锁住的,冯寿摸了摸兜里的钥匙,还在,那方皓辰是怎么把手从手铐中拿出来的?他总不能是和边雨一起凭空消失了吧?!
见鬼了,见鬼了!
“边雨,方皓辰!赶紧给我滚出来!”冯寿又提高了声音喊,可是他的喊声在空旷的仪器室中来回飘荡,却没有一声得到了回应。
“他妈的。”冯寿狠狠地骂道,他伸出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紧紧地攥了攥拳,从后腰中抽出枪来,像他一贯做的那样威胁道,“不出来是吧?我数三个数,不出来的话我现在就去把那个孩子枪毙了!”
“三!”
“二!”
“一!”
“他妈的,你们以为我不敢是吧?!”
“边雨!方皓辰!”
依然没有声音。
冯寿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是因为愤怒,是因为愤怒吧?当然,不然会是什么?总不可能是恐惧吧!
冯寿骂骂咧咧地拿着枪便冲出了仪器室,直奔实验台。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一路一边跑一边骂,他的腿停不下来,嘴也停不下来,好像只要他稍稍一停,这整片山林中的黑暗都会瞬间将他淹没。
到了!
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冯寿龇牙咧嘴地笑着,他想都没想,把全身的劲儿都使上,一脚便踢在实验台的门上,只听“哐”的一声,门没有应声而开,响起的,反而是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
“呃啊啊——”
冯寿瘫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脚痛苦地蜷缩着,刚刚那一下似乎踢飞了他的脚指甲,冯寿没有去看,他只是捂着自己的脚,一声一声地呻吟。
他妈的,他妈的……
好不容易,冯寿才哼着声站了起来,他用手电照了照,才看清原来这实验台的大门,被边雨用一把挂锁锁住了。
他早就想到自己会来杀这个孩子?!
他被耍了,他被完完全全地耍了,他们把他骗到老基地,就是为了把他当傻子一样耍!
看我笑话是吧?!
冯寿气急败坏,他直接拿起手枪一枪打在挂锁上,只听得几声“砰”的金属响,接着竟然又是冯寿的嚎叫。
他的那把小口径手枪,在折磨方皓辰的时候起了不小的作用,可面对这样实打实的铸铁挂锁,就像用一颗玻璃球去打一块砖,那子弹打在挂锁上,立刻弹了回来,当巧不巧打断了冯寿的两根手指。
“边雨!!方皓辰!!我要杀了你们!”冯寿倒在地上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指喊道。
忽然,他的呼吸滞住了,他受伤的手和脚和方皓辰受伤的手和腿刚刚好好是一侧……
“举起手来!”
躺在地上的冯寿瞪圆了眼睛,几束强力的手电光晃着他,又是几串急促的脚步声,冯寿感觉有人冲了过来,将他的手折过去,脸牢牢压在地上。
一个男人向旁边的人问:“老乡,你看是他吗?”
那个村民凑了过来,仔细地瞧了瞧冯寿的脸,便道:“是他是他!”
村民说:“俺问他上山干什么,他不说,还给了俺好多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那个男人从兜里拿出两张照片问村民:“上山的有这两个人吗?”
“对对,有的,他们两个在一起,这个人还受了伤。”
一听村民这样说,压在冯寿背后的人狠狠地用力掰着冯寿的胳膊:“说!我哥呢?!我哥在哪?!说啊!方皓辰和边雨,你把他们弄哪去了?!”
冯寿却只盯着那一束束手电筒的光,他的眼中满是惊恐,嘴里却忍不住笑着。
他望着那手电筒说:“他们在光里,他们在光里……”
作者有话说:
还没完还没完
第49章 纸短情长
“边老师,边老师。”
边雨一个恍神,他抬起头来,有些莫名地扫视一圈周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他坐在办公桌前,旁边站着一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女孩子,身着一条红裙子,乌黑的长发被烫成了微微的卷发,显得精致而时髦。
“边老师,”女孩子说,“这道题我解出来了。”
她说着把笔记本递给边雨,边雨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眨了眨眼睛,仿佛大梦初醒。在边雨愣神的当口,办公室里另一个女老师搭了一声话:“你的裙子很好看呀。”
“谢谢老师。”女孩子腼腆地笑了起来,“电影里都这么穿的。”
电影?边雨插话问道:“什么电影?”
“《街上流行红裙子》。”女孩说,“边老师没看过吗?”
“没有。”边雨垂下眼睛,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手翻看了两眼桌子上的日历,他盯着那日历上的日期,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你先回去吧。”边雨将那个女生的笔记本递还给她,脑子中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他完全无法想象,也完全无法理解。
“啊?”女生却不接,她执拗地坚持,“可是我的题您还没看呢,我真的解了一个多星期。”
边雨收回思绪,他顿了一顿,也没抬眼,拿回笔记本,伸手从笔筒中拿了一支铅笔,也就是一两秒的时间,便在那上面圈了一个圈,重新递还给她:“这里错了,回去再算一下。”
“你看了吗……”女生噘着嘴低声抱怨,显然对边雨的心不在焉很是不满。然而边雨却理都不理她,仍然望着那本日历发呆,见他这样,女生悻悻转身,出了办公室。
不对,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
坐在办公桌前的边雨,手中的铅笔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画着圈。
那部电影……边雨从来都没有看过,可是,为什么在听到电影名字的时候,他能够一瞬间就意识到,这是19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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