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逾岸一愣,想也没想:“不用了。”
他拒绝得如此直接了当,Jacob甚至没来得及感到任何冒犯,也愣了一下:“啊?”
他看着蔺逾岸,蔺逾岸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啊???”
Jacob脸皮泛红,掩饰性地扶了扶眼镜,站起身来:“晚,晚安。”
蔺逾岸也蒙头蒙脑地站起来,走到门边,回头说:“我,我走了,再见。”
第二天,蔺逾岸来到体育馆的时候还浑身尴尬——他抓破头也没闹明白自己到底是错过了什么,为何回过神来的时候,Jacob已经把话题拉到了那里。
不不,再倒退一些,Jacob对自己有意思?还是说误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是我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吗?蔺逾岸惊疑不定。的确从最开始Jacob就对他非常友好,自己英语的听说不太熟练,平时和组员聊天也会因为文化背景的差异而不能快速熟稔起来,但Jacob性格开朗,也很照顾大家,能够让所有人都好好地融入在这个崭新的集体环境里。
他一边满头冒问号,坐在更衣室里慢吞吞地换鞋,没注意到Jacob已经走到身边。
对方先打破了僵局:“不好意思,是我搞错意思了。”
蔺逾岸愕然抬头,“咻”地站起身来,差点把Jacob撞翻:“不好意思的是我!”
Jacob:“没……”
蔺逾岸抓狂道:“是我太笨了,脑子完全没有转过弯儿来!”
看见他的样子,Jacob忍不住笑起来。
“啊啊啊啊可恶啊!”他双手握空拳,咬牙切齿地嚎,“就是这样才可爱啊!”
蔺逾岸:“?”
Jacob拍了拍手,朗声道:“算啦,别想那么多,先从朋友做起吧!”
蔺逾岸呆呆道:“嗯嗯。”
想了想,Jacob又说:“之前不是问过你吗,你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你说没有。”
“是的。”蔺逾岸点头。
“但果然……还是有对象了?前任?或者是有暧昧的人?”Jacob试探地问。
蔺逾岸坦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因为你偶尔会发呆,看手机出神,或者在想什么的样子。”
“啊。不好意思。”蔺逾岸下意识道。
Jacob连忙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没怪你。”
见蔺逾岸沉默了片刻,Jacob刻意岔开话题:“你昨天提到的那个文章,记得发我。”
他话题转变得实在太生硬,导致蔺逾岸困惑了片刻,随即意识到对方在说他俩昨天聊到的专业内容——蔺逾岸提过某个训练专家的一片research报告,对于Jacob的论文可能有参考帮助。他连忙点头,掏出手机:“我我现在就发给你。”
Jacob:“不着急不着急。”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蔺逾岸才后知后觉:“先”从朋友做起是什么意思?
时差此岸的中国,闻一舟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一方面,他的音乐事业的确蒸蒸日上,每天睁眼就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这种过分忙碌带来的充实感他向来不抗拒。
但另一方面,他似乎在和自己较劲的过程中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蔺逾岸对于自己而言,并不想此前以为的那样可有可无,而是占据着某种更为重要,或更为关键的地位。
他起初把一切归咎于生活上的习惯——毕竟一个每天固定来敲门报道的家伙忽然无踪无影,任谁也会体会到落差。毕竟闻一舟在这方面向来迟钝,甚至就连他和多年认识的同学朋友渐行渐远,自己也需要好几个月之后才能意识道这份离别令人有些许寂寞。
蔺逾岸曾经从不间断地出现在他生活中,而彼时他也不会预想这人如果消失,对于自己会有怎样的影响,因为那简直就是过分牵强的假设。然后他意识到,一个不在眼前的人的存在感,竟然能比他在眼前时更加强烈,这才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对这份认知闻一舟可谓相当惊讶,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是过去几个月激化发生的,还是过去七年潜移默化的结果。
之后又该怎么做?闻一舟陷入了新的迷茫——蔺逾岸明显躲着他,消息也不回一个,也不上门看看他没饭吃死了没,更可恨的是,居然连演出都不来了,整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如果说闻一舟最初感到茫然,而后觉得伤心,现在完全就是生气了。
明天就要出发去巡演了,于是今天闻一舟便做足了心理准备,要去和蔺逾岸说个清楚,他想了一大通话,怒气冲冲地到对方家门口敲了半天门——自然没有人来应,才想起来人家工作日是要上班的。
此时他的气已经泄了一些,但仍然屏着一股劲儿冲到了对方球队的训练场,保安看了他好几眼,都被他理直气壮地给瞪了回去。
闻一舟凑到体育馆门口,里面十分热闹——排球击打在手臂上的声音,运动鞋摩擦地板的声音,球员间彼此喊话的声音,教练在旁指导的声音。对声音向来无比敏锐的闻一舟,却没有在之中分辨出熟悉的那一个。
“你好,请问你找谁吗?”
闻一舟抬头,发现一个年轻的男孩儿好奇地看着他,手上抱着一个刚滚远被捡回来的排球,浑身冒着汗味的热气。
闻一舟说:“我……我找蔺逾岸,你就告诉他是闻一舟找他,我……”
可是对方刚听到蔺逾岸的名字就打断了他:“远哥?远哥不在啊。”
“啊?”闻一舟一愣,“他去哪了?”
年轻人说:“远哥去美国了啊。”
闻一舟懵了,重复了一遍:“美国?”
“嗯,是去了……”他回头冲其他队员喊,“远哥是去了芝加哥吧?”
“对!”那头有人回道。
对于这个答案,闻一舟完全措手不及:“什么时候走的?”
年轻人眼珠转了转,思考道:“走了有一周多了吧。”
一周多,闻一舟缓缓眨眼——也就是那天演出之后,他就走了。
年轻人看他模样奇怪,嘀咕道:“请问你找远哥有什么事吗?有他微信吗?要我帮你发个消息吗?”
闻一舟僵硬地摇了摇头——他已经知道了,他不会回我消息的,不是没看见,不是忘记,是故意使然的选择。和以前从自己生活中暂时躲开不一样,这次他逃得远远,已经不是去市中心酒吧就能抓住的距离。
闻一舟背过身去,一脚深一脚浅地走掉了。
“怎么这个表情啊,我又不是说远哥死了。”年轻人纳闷极了,“远哥过两个月就回来了啊。”
已经远去的闻一舟一个字儿也没听见。
第26章 此岸
闻一舟离开球场之后,一边思考一边往家里走,走到半路忽然意识到,这不就是蔺逾岸以前每天的路径吗。
他仿佛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从球场离开,戴着耳机背着运动背包,穿过便利店和小公园,偶尔在红绿灯处等一等,自城市中间呼啸而过。而后,那辆车会停在自家楼下,背包的主人轻盈地上楼来到门口,再把户外的阳光和走廊的灯光放进来,带着冷风的味道。
蔺逾岸曾经每天都走在这条路上——于自己而言相对陌生的风景,却是某个人最为熟悉的日常,他的足迹和那人的自行车辙跨越时空微妙地重合了。那人每天都独自来回在这条路上,思及至此,闻一舟抬起头来,春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穿过小树枝头,草坪间开着不知名的野花,耳边有鸟的啼叫,和阿姨敲打被子的沉闷声响,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发了朋友圈。
闻一舟就这样一路走回了家。
他站到自家门口,莫名其妙地先敲了两下门,就像蔺逾岸那样,再拿出钥匙开门。
没有人,他走之前没有拉开窗帘,屋内一片漆黑,就像他习惯的那样。可是蔺逾岸总是不管不顾地把所有窗帘全部打开,好像他是什么需要大量日照才能存活的植物。然后他会哼着怪模怪样的歌,有时候是熟悉的曲调,心情很好地洗菜淘米,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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