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逾岸愣愣地看着他,笼头下水流欢快地奔涌,闻一舟耐住性子伸着胳膊。
蔺逾岸靠近了一步,反应过来回身拧上了水,又凑近了些,问:“给我的?”
闻一舟语气上扬:“嗯?”
对方脸上很好懂地浮现出惊喜的表情,又夹杂了一些他看不太明白的复杂情绪。
“可是……”蔺逾岸苦恼道,“我已经买了。”
“哈啊?你干嘛要自己去花钱买票啊!”闻一舟抬起眉毛。
蔺逾岸:“可是我之前都是买的呀,看见票出来了顺手就买了。”
售票才开始没几天吧……不过他说之前,是说之前若干年里已经养成习惯了吗?
闻一舟有些恼火:“那算了……”
不料蔺逾岸已经眼疾手快把纸张从他手里抽走,动作迅速到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把印着“非卖品”的票揣进自己牛仔裤后兜藏起来,徒劳而局促地补充:“谢,谢谢……”
闻一舟瞪着他,蔺逾岸从眉毛下面抬眼看他,憨笨中又透着一丝机灵。电饭锅里飘散出诱人的米饭香,水蒸汽好像午后的海浪般徐徐荡过天花板,又凝结成湿漉漉的呼吸沉淀下来。二人好像站得过近了,闻一舟忽然觉得这样的气氛似曾相识,他有一种模糊的预感,他觉得蔺逾岸想亲他。
那一次也是这样的,周遭突然宁静了下来,只有伴随红酒香味的因子在欢快地跳动,傻小子不管不顾地贴了上来,亲了他个措手不及。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明明是很多天中寻常的一天,明明是一日里最不起眼的一刻,但他就是有这样一份直觉——蔺逾岸现在非常想亲他。
于是闻一舟心中此刻又浮现起一个更加荒谬的句子:比起上一次,这回的时机更好。
但蔺逾岸没有。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便默不作声地背过身去,回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继续搓洗那一堆绿油油的青菜。闻一舟眼睛缓缓睁大,像是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或者没有发生什么。
他缓缓地扭过头,满腹古怪地走回到沙发边坐下,慢慢倚在沙发靠背上。直到不知多久之后,蔺逾岸都端着菜从厨房走出,见他在沙发上直愣愣地坐着——没有擦琴,没看电视,甚至也没刷手机,还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乐团出了什么状况,才意识到自己许久一动没动。
在那之后,他时常以为蔺逾岸会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一直严阵以待,却都什么也没有发生。蔺逾岸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每日来接送他,给他做饭,和他聊聊工作上的事。聊得好的时候他就开心,安静的时候也无所谓。但吃完晚饭之后,蔺逾岸总会礼貌地和他道别,规矩得宛如在忠实地履行一份责任,或者完成什么日课任务。什么“一直喜欢他”,或者质问他“为什么我就不行”之类的话,对方再也没说过,更遑论趁酒意亲他这种事。
闻一舟有天洗澡的时候,忽然想明白了对方这样就像是什么。
这就像是何谦刚去世的那一段日子里,蔺逾岸秉着“逝者的嘱托”每天来家里照料自己时一模一样。
说不清为什么,闻一舟心中惴惴不安——明明对方的行为无可指摘,但他却总莫名觉得对方有事情瞒着他。仿佛有什么就在眼皮底下的阴谋在无声进行,或是什么被压抑在水面下的事情即将爆发,但当他主动看过去时,余光里那些令人在意的线索就会消失不见,只有蔺逾岸无异的笑容,令他抓不住头绪,心神不宁。
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混沌又波澜不惊的现状。
搞得好像是他在期待什么一样。
思及至此,闻一舟没好气地瞪了满嘴瞎话的孙燕齐一眼,把对方瞅得一头雾水。闻一舟闭了闭眼,把无关的思绪从脑海中剔除出去,重新摆正琴的位置,深呼吸了一口气。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专注眼前的演出。
但……
等演出结束之后,找个时间和蔺逾岸好好聊聊吧,他想。
第19章 彩排
这天早上,虽然是休息日,但蔺逾岸和闻一舟还是早早地出发了。只不过蔺逾岸送人的路线发生了改变——今天是首次彩排的日子,他们的目的地是演出厅。
一改往日没精打采的状态,今早他到的时候,闻一舟已经穿戴完毕整装待发,站在客厅正中央扶着琴盒,好像马上要从里面掏出长枪上场杀敌。
蔺逾岸连鞋都没来得及换,转身又被推出门外,他有点稀奇,又觉得有点可爱,一边被推着朝前走一边努力回头:“诶诶别着急,还早呢……你看,我刚坐上来的电梯都还没来得及走。”
闻一舟皱着眉:“别打岔,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蔺逾岸笑起来:“彩排不就是为了这个嘛,查漏补缺。虽然不管之前计划再怎么周详,实际到了现场也难免会有新的状况。”
闻一舟睁大眼,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谢谢你了。”
蔺逾岸举起双手:“我还没说完呢,但是临场的小问题虽然看着可怕,那只是因为琐碎,只要冷静面对,都能一一解决的。”
闻一舟气笑了:“说得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害,可不是。”蔺逾岸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去赛场的大巴抛锚了,飞机延误了,刮台风比赛取消了,或者好不容易到赛场之后发现球鞋掉了,这种事情三天三夜说不完。记得有一次,就我以前还打比赛的时候,明明全队头天都吃的一样的饭,只有我食物中毒,急性肠胃炎,在医院躺到第二天下午,要不是护士盯着,我都想拽着输液瓶逃走。”
“噗——”闻一舟乐了,“怎么这么倒霉。”
“我可不就是倒霉吗,”蔺逾岸夸张地嚷嚷,“不过啊,我也是有运气好的时候。”
“超市抽奖的时候,我几乎每次都能中点什么,还有关键分判罚的时候,几乎都能得分。比如今天我感觉就还不错,是那种至少可以抽中三等奖的不错。怎么样,也不是不可以给你蹭蹭运气。”
闻一舟笑了笑,伸手在他袖子上搓了一把:“蹭到了。”
蔺逾岸愣了一下,可疑地沉默了下来,闻一舟心情倒是轻松了一些,不再眉头紧锁。
来到演出厅侧门后,闻一舟连再见都忘记说,急匆匆地就冲了。蔺逾岸停好车,也尾随他遛了进去——他眼熟的乐队成员早于闻一舟暂时只到了一个,其他都是会场的工作人员在忙活。
蔺逾岸就站在一楼观众席的最后一排远远看着。
闻一舟虽然平时不爱和生人说话,遇到工作的事情却一点也不含糊。他询问了几个大概是此前最在意的点,随工作人员在舞台上走动,查看器械的不知,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他又问了个什么问题,工作人员像是一时解释不出来,快步跑去确认了。
不得不说,认真工作的男人很帅,蔺逾岸喜滋滋地想。
他正准备放闻一舟在这里忙碌,自己先行离开的时候,碰上孙燕齐进来了。
“诶,小远来啦!”孙燕齐自来熟地拍拍他肩膀,“今天也是你送一舟过来的?”
“嗯,今天就彩排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可不是,盼着演出快点来,又有点舍不得。”孙燕齐说。
对于这句话,蔺逾岸不能更感同身受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那孙哥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你这就走了?”孙燕齐说,“今天不是休息日吗,你还有事?”
蔺逾岸不明所以:“没事啊。”
闻一舟也看见这边了,在舞台上大声喊:“孙燕齐!你怎么才来!”
孙燕齐摆摆手示意,似乎一点不怕他:“来了来了!”
孙燕齐又问:“明天演出你来吗?”
蔺逾岸答:“当然!闻一舟也给了我票。”
孙燕齐却忽然挤眉弄眼的:“哦,我就知道是帮你拿的票,我说他这回怎么主动要了张邀请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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