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这得看你朋友的判断。”霍森凝视着栾嘉。
“那你先休息,我和老严约一下时间。”
“你可以叫他现在过来,”霍森看了看表,“我暂时不需要睡觉,可以先和他谈完再休息。”
栾嘉乖乖去打电话。
等栾嘉通知完章修严,就发现霍森手里拿着几包烟,找到垃圾桶,把它们全扔了进去。栾嘉认出那是自己的烟,肉疼地说:“那都是贵东西啊,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扔掉我的烟!”
霍森说:“小栾先生,我记得你今年刚满十三周岁。”他脸色不太好,“我对华国的烟酒管治制度深表怀疑。”
栾嘉说:“这你就不懂了,华国很多父母都是很懒的,他们打麻将时烟瘾犯了就会叫小孩帮忙去买;而华国很多老板都是赚钱至上的,你说一声‘我帮我爸爸买烟’,他们就会直接拿给你——有时你甚至不需要这样撒谎,直接跟他们说‘给我来包烟’就可以了。”
霍森说:“你好像很得意?为自己能够钻这种空子而洋洋得意?”他沉下脸看着栾嘉,“我会留在华国,直到你把烟戒掉为止。”
栾嘉耸耸肩:“那你可能要在华国度过终生了,我就没见过吸烟后能戒掉的。”
霍森被栾嘉的态度激怒了:“我不相信世上有做不到的事。从今天起,我会负起监督你的责任。”
栾嘉也被霍森的态度激怒了,他竖起浑身利刺,瞪着霍森说:“我爸爸都不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霍森冷静下来,静静地看着栾嘉。
这个少年一点都不像他的母亲,但又那么像他的母亲。
尤其是这尖锐又脆弱的模样。
看来他口中的“爸爸”并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
霍森平静地摆出筹码:“凭你的朋友需要我的帮助。”
栾嘉顿时哑了。
第35章 安静
章修严带着袁宁抵达栾嘉家。
栾嘉家里还是没什么人气,除了佣人之外再也没有别人。霍森与章修严一见面,便像成年人相见一样握了握手。从见到章修严的第一眼起,霍森就没把他当成小孩来看待。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把栾嘉和袁宁打发走。
栾嘉很是不平,边拉着袁宁往楼上走边说:“把你赶出来就算了,连我也赶出来,我明明和你大哥一样大好吧?”他瞅了瞅矮矮的袁宁,“走,我带你去看我的珍藏。”
袁宁乖乖跟着栾嘉进了房间,很快看见栾嘉所谓的收藏,那是个挂满海报的房间,海报的主角们都穿着镶满铆钉的衣服,打着耳钉,留着长发,涂着厚厚的妆,看起来不像真人,倒像是个涂了油漆的木偶。他们动作夸张,姿态豪迈,光凭一张张薄薄的海报都能感受到他们的与众不同。
袁宁愣愣地看着。
栾嘉说:“怎么样?炫不炫?酷不酷?我一直想弄个这样的造型,可惜理发师总说我不适合。”栾嘉是很乖的那种长相,短短的头发卷卷的,眸色又比别人要浅些,像个洋娃娃。他非常遗憾,“不弄好发型,弄来这样的衣服也不好配。”
袁宁忍不住问:“他们是唱歌的吗?”
栾嘉说:“对呀!”他把唱片放进唱片机,热闹又欢腾的音乐立刻从音箱里涌出,冲击着袁宁脆弱的耳膜。
袁宁想捂住耳朵,却又觉得这样会伤了栾嘉的心。他仔细地听了起来,觉得这歌儿闹哄哄的,闹过之后脑袋里却空空茫茫,什么都没有。
明明那么吵,袁宁却感觉世界成了一座孤零零的岛屿,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岛屿上。他突然觉得还要把音响调得再大声——还要更大声一点,世界才不会那么安静。
安静下来的世界,看起来真可怕。
袁宁怔怔地站在原地,转头看向闭着眼跟着哼哼的栾嘉。栾嘉看起来那么喜欢这些歌,脸上满满的都是沉浸其中的喜爱。栾嘉听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是不是也觉得应该更大声一点——好让整个世界都热闹起来呢?
袁宁冲上去,把唱片机关了。
屋里倏然静了下来。
栾嘉眨了眨眼睛,迷惑地看着袁宁。他说:“你不喜欢吗?我可喜欢了!”
袁宁老实地说:“不喜欢。”
栾嘉说:“好吧,就知道你和你大哥一样不懂欣赏。”他无奈地叹气,伸手揉揉袁宁的脑袋,准备带他去别的地方玩。
袁宁却说:“听着不舒服。”
“太吵了吧?”栾嘉很理解。
“不是,”袁宁望了栾嘉一眼,缓缓说,“太安静了。”
“啊?”栾嘉吃惊。
“听着觉得世界好安静。”袁宁说完,静静地看着栾嘉。
明明袁宁一双眼睛干干净净,澄明如水,没有怜悯,也没有伤怀,栾嘉的心却莫名地颤抖了一下,鼻子也随之发酸。是啊,闹哄哄的,感觉却好安静。他半蹲在袁宁面前,伸手用力抱住袁宁:“宁宁啊,我真想把你抢回家当弟弟。”
袁宁微微一僵,过了一会才慢慢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栾嘉的脑袋。
栾嘉的头发短短的,软软的。
栾嘉很快恢复如常,笑嘻嘻地说:“既然你不爱这个,我带你去看书,给你讲故事。”
袁宁乖乖跟在栾嘉身后。
进了栾嘉书房,袁宁注意到桌面上摆着几小包药。栾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笑,说道:“上周有两天我晕乎乎的,还流鼻涕,还以为我染上那个传染病了呢,叫医生过来一看,原来只是感冒。前几天就好了,药扔在这里忘了收。”
袁宁抓住栾嘉的手。
上周他们都去过收容站,也被告知要留在家里观察一周,看看有没有被传染。这段时间里栾嘉一直一个人待在家吗?他和大哥在一起,心里一点都不害怕,栾嘉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发现自己生病以后,栾嘉一定很害怕吧?
袁宁手微微收紧,却不知该怎么安慰栾嘉。
栾嘉感觉自己的手掌被那暖暖的、软软的小手裹着,心仿佛也被人小心地捧在手中。栾嘉不在乎地说:“我早习惯了,没关系的。医生离我们家不远,我一个电话他就过来了,从小到大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好害怕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袁宁不信。有些事是永远不可能习惯了。他就不习惯,他就希望有人陪着自己,生病了有人关心,难过了有人安慰,害怕了有人可以说说话。他踮起脚,张开手抱了抱栾嘉。
袁宁的身高知道栾嘉腰上高一点,胳膊又短又小,抬得高高的,还不能把栾嘉抱住。
栾嘉整颗心都快化了。他顺势把袁宁抱到自己膝上,说:“我越来越妒忌你大哥了。”栾嘉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要听这个吗?”
袁宁点点头。
栾嘉开始给袁宁念故事。
*
另一边,霍森与章修严的谈话已经进入尾声。
霍森带来的消息,让章修严意识到这条线索可能真的断了。涉及到那种隐秘的枪杀案,想再调查救援队肯定难上加难。
霍森说:“虽然只过去两年,但所有人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按照以前的先例,这些人应该是在做秘密的活体研究——他们要不是做这种研究,那个所谓救援队的负责人也不会被反对者枪杀。如果你弟弟真的是被他们带走的,我想你应该要放弃了。”他从来没见过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的。
章修严说:“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不会轻易放弃。如果要放弃的话,我们早在两年前就放弃了,不可能追查到这个救援队上。”
霍森只能说:“那么,祝你好运。”
章修严说:“承你吉言。”他顿了顿,“霍森先生这次到华国来会呆多久?”
“我想我应该会呆到小栾先生成年,”霍森神色沉重,“你知道他抽烟吗?”
章修严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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