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老实回答:“见过。大哥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只有一个玉佩图案不太好找。而且妈妈已经不在了,即使找回来也只会让他们白白伤心,所以我和大哥都没怎么去找。”
方家姥爷说:“傻孩子,”他叹着气,“不管谁家的孩子丢了,都会想找出个结果来啊。像你的四哥不见了,你大哥他们不管生死都坚持在找不是吗?”
袁宁一愣,蓦然想到自己只考虑妈妈的家人知道了会伤心,没考虑过他们找不到也会伤心!当初薛女士不就在找了两年之后濒临崩溃,一次次失望又不愿意就此绝望,不断地寻找、寻找、再寻找——
如果妈妈的家人也是这样呢?袁宁说:“姥爷您说得对,我应该认真去找才对。如果妈妈的家里人一直在找妈妈的话,我会把妈妈的消息告诉他们的。”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声,是火车马上要入站了。袁宁向方家姥爷道别,背着背包上了火车。他的位置是靠窗的,不是春运也不是旺季,车上的人不多。
坐下之后,袁宁打开车窗看向窗外,和方家姥爷、赵记者挥手道别。等火车摇摇晃晃地开出站台,袁宁坐定,掏出纸笔,轻轻松松地勾画出玉佩的模样。
鱼儿和泉眼已经化为“梦境”陪伴他十几年了,但他还是清晰地记得它们最初的模样。
他认识的交游最广阔、见识最广博的人是廉先生。虽然廉先生知道泉眼的存在,但并不知道他的玉佩具体长什么样子。
要不回到首都后先去见廉先生一面,问问他有没有见过妈妈留给他的玉佩?
第158章 吵架
袁宁一下火车, 和章修严通了个电话, 坐公交去水云间那边找廉先生。一般没什么事, 廉先生都会在那。
果然,袁宁一到就被带到廉先生那儿。廉先生正在看报纸, 见袁宁过来了,和煦地一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袁宁犹豫了一下, 把和姥爷的对话告诉廉先生,表达自己想找母亲家人的想法。他腼腆地说:“我认识的人里面廉先生您是最见多识广的,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您。”
廉先生有些吃惊。他这才知道原来袁宁母亲也是方家养女, 他们一直没去寻找袁宁母亲的亲生父母。
廉先生说:“有图案当然没问题,我会帮你好好留意。”他早就想了解袁宁的泉水来源, 可这到底是袁宁的秘密, 从一开始他就说不会深问袁宁的泉水从何而来。这么重要的东西, 就算袁宁想告诉他他也会让袁宁不要提起!只是袁宁想找到血脉亲人,能依仗的也只有玉佩这么个线索了。
袁宁听廉先生答应, 把火车上画好的玉佩拿出来给廉先生。
廉先生接过袁宁递来的图纸, 心不由猛跳了一下,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这玉佩, 他见过!
廉先生在记忆里搜索着, 很快找到了尘封了三十多年的记忆。
那是一次抓周宴, 面容柔美的美丽少妇从脖子上解下玉佩,放到了各种抓周物件之中。在美丽少妇殷殷注视之下,那孩子爬向玉佩, 粉嘟嘟的小手使劲一抓,把玉佩牢牢抓在手里,咧开嘴对美丽少妇笑了起来。
美丽少妇高兴地抱起孩子,把玉佩系到孩子脖子上,母女俩都开心地笑着。
廉先生不敢置信。
袁宁看出廉先生的震惊,也有些吃惊。廉先生一向是冷淡沉静的人,身上自有一种飘逸出尘的气度,即使入了尘俗也没有多大改变。
袁宁从来没在廉先生脸上看到过这种惊疑不定的表情。
袁宁不由追问:“廉先生您见过这个玉佩吗?”
廉先生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袁宁,说:“见过。”他当然见过,他还以为自己亲眼看着那孩子失而复得,看着那孩子结婚生子——看着那孩子香消玉殒——
可是袁宁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廉先生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还是在三十多年前一次抓周里见过的……”
袁宁心突突直跳。他想到廉先生可以帮忙,但万万没想到廉先生居然亲眼见过妈妈留给他的玉佩!袁宁喉咙微微发紧,紧张地追问:“那么您知道我妈妈的亲人在哪里吗?”
廉先生静默片刻,说:“知道。”他说完这两个字,又停顿了许久。久到袁宁以为廉先生不愿意把事实告诉他时,廉先生才再次开口,“当时是李姨亲自把它系到她女儿脖子上的。”
李姨!
袁宁睁大眼。李姨?哪个李姨?袁宁能想到的,只有不久之前见过面的李女士。当时他一见到李女士就感到非常亲切,李女士也说听到他说话就很高兴——
可能吗?这可能吗?袁宁很快冷静下来,说:“可是韩家只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嫁到了黎家,是黎哥的妈妈。”
廉先生说:“这也正是我难以置信的地方。”他仔细打量袁宁,发现袁宁的五官竟与韩闯有几分相像。廉先生注视着袁宁,“可认真想一想,你也不是不可能是李姨外孙。当年匆忙之下韩老把女儿托付给可以信任的人,准备南下把人保住再回去接女儿,结果一去就是大半年。后来再找过去,找了好些天才找回你黎哥的母亲——这个过程中有可能会弄错了,毕竟那么小孩子其实都长得差不多。”
袁宁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往。妈妈有可能是韩家的女儿,只是当年韩老爷子去接女儿时弄错了?袁宁莫名想到黎雁秋的处境。
要是他贸然登门证明妈妈与韩家的关系,黎学长该如何自处?妈妈已经不在了,他也不想沾韩家的光。既然找到了,他去妈妈坟前说一声就好,何必因为这些事扰乱黎学长的人生?
袁宁打定主意,当即认真地对廉先生说:“请您当我今天没有过来,也当没听过我问的事情。”
廉先生知道袁宁的性情,比起考虑一件事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袁宁更多的是考虑它会给别人、会给以后带来什么影响。
想到李女士已经经历了一次丧女之痛,廉先生也不忍让李女士再经历一次。他说:“我会替你保密的。”廉先生伸手揉了揉袁宁柔软的乌发,“其实如果知道有你这么个出色的外孙,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袁宁安安静静地坐着,不知该怎么说话。在不久之前他对韩家的观感非常差劲,即使韩老爷子第一时间整顿韩家上下,他也没有多大的改观,只和章修严一样觉得应该与韩家保持距离。
他怎么都没想到,妈妈留下的玉佩会与韩家有关,而他很有可能是韩家的外孙。袁宁心里乱糟糟的,起身与廉先生告别。
袁宁去了章修严住处那边,一开门,就发现灯正亮着,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客厅里坐着个人,对袁宁来说也是老熟人了,栾嘉。
见了袁宁,栾嘉高兴地起来抱了袁宁一下,把袁宁拉到沙发上做好:“宁宁,好久不见,感觉你长高了啊!”
栾嘉这人天生热情,袁宁也被栾嘉的欢欣感染了,笑眯眯地说:“当然,我还在长个儿的年龄了!”
袁宁问栾嘉怎么在这。
栾嘉说:“过来见见你们啊!”他往沙发上一摊,两条大长腿伸到了桌子上,很没形象地伸手搂住袁宁,“唉,我和霍森吵架了。霍森要去收养个小孩,我最烦小孩,不想要。他那个人说好听点是一丝不苟,说难听点就是顽固不化。”栾嘉眨巴一下眼睛,半真半假地问袁宁,“你说他是不是七年之痒,想借机甩了我?”
袁宁听出栾嘉这玩笑话底下的迷茫,安慰道:“怎么可能?”说完他又有些惊讶,“一眨眼你们都在一起七年了。”
栾嘉抓了抓头发,天然卷的发丝被他弄得乱糟糟,幽深的眼睛闪过罕见的彷徨:“他要收养的那孩子已经十四岁了,做什么都很出色,看着他时两眼都是放光的。这种眼神我看多了,偏偏他说是我胡思乱想……”栾嘉抱紧袁宁,“我很没用吧,宁宁。我脾气坏,毛病多,又没什么本领。和你们比起来,我简直一无是处。”
从来都是霍森对他好,霍森无条件包容他。直到看到霍森对那孩子的欣赏与关心时,他才意识到世上没有永远理所当然的爱——人类的感情不就是这样的?永远会有新的爱意取代旧的爱意,曾经重如生命的一切会变得一文不值,就像他父母之间曾有过的炽烈的爱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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