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店门口只有一个忙碌的红围裙女人。
女人吃力地弯下腰去,将一整箱的饮用水搬到货架上。当她颤颤巍巍地直起身体时,脊椎发出了格外响亮的嘎吱声。
她扶着酸疼的腰,用袖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哈喽,我来问个路,红顶山庄怎么走?”
在她身后大概几米的位置,一个年轻的声音正在靠近。
“要去山庄吗?但是那边行人不能上去。”女人回过身指着路口“禁止通行”的指示牌,艰难地擦了擦汗湿的下巴,“如果你想去那里,可能需要搭车了。”
路口站着两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个子高的抱着胳膊站在路边,问路的是另一个矮一些的,上身穿着深蓝色的连帽卫衣,下身就是一条有些褪色的牛仔裤,金属挂饰闪闪发亮。
明明骄阳似火,这个人却戴着兜帽与黑色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没关系,这不重要。”对方笑了一声,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只要今晚很有趣就够了。”
女人愣了一下:“你没听到吗?如果被巡警看到的话会赶下来的。我见过好多年轻人,一开始高高兴兴说着要去红顶山庄旅游……”
像是对她的抱怨失去了兴趣,年轻人单肩背包,自顾自撇过头去。
深沉的视线穿过树枝之间的空隙,望向红顶山庄最为醒目的红色尖顶。
“看起来有点远,开始之前也许能赶上。”
女人见对方的心思已经飘远,连身体都转了个方向。
看来又要有一个可怜人为警官的无情心碎了,她叹了口气,转身垒好货架上的物品。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跟我家孩子一样固执……”
她的话没能说完。
颈间忽然一痛。
带血的刀尖从皮肤组织间横向拔出,深得能窥见白骨,动脉血像爆裂的水柱一般四处喷溅,染红了行凶者的手套。
匕首抽出的一瞬,女人的身体被用力推开,重重扑倒在水泥地上。
“忘记说了。”年轻人站在受害者身后,逆光模糊了兜帽下的五官。他拉下口罩,阴影边缘有着一双深凹的蓝眸,以及一个醉人而温和的微笑,“你的发型,我很不喜欢——我们该走了,久屋律师。要不然,你的前委托人可要等急了。”
第54章
氧气几乎被剥夺,那人双手的力道强悍到几乎能钳碎自己的喉咙。
江彧被袭击者抓住脖子,狠狠撞在墙上。
他错愕地看到金佑喆,看到那张凶狠的面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快速逼近。
“我早该杀了你。”这个明显被情绪点燃的男人满眼血丝,眼眶欲裂地嘶吼,“你留在他身边就是个祸害——”
江彧没有想到,本该四处潜逃自顾不暇的金佑喆,居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裘世焕的成年礼上。
他不清楚这究竟是裘昂的授意,还是眼前的家伙一意孤行。
他紧咬牙关,双腿借力腾起,后背顶着冰冷的墙砖。
膝盖直接从金佑喆双臂之间的空隙插入,朝两侧拼命顶开。这样做风险很大,他极有可能在动作的瞬间被掐到失去意识。
喉部的压迫感如愿开始变松,他知道自己开了个好头,于是一脚踹向对方门面。
这一脚江彧没用什么力气,就是为了争取一瞬间的空档,以最快的速度调整落地时候的姿态。
对方下意识的闭眼动作创造了机会,江彧扑倒在地,朝右侧就势一滚。
“该死。”金佑喆低吼着掏出小刀,“你想跑到哪儿去?”
“裘昂让你来的?”
男人气势汹汹地逼近。
“你没资格提他的名字。如果没有你,这些事都不该发生。我必须弥补之前的失误,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会长的原谅。”
江彧狠狠拧了几下门把手,发现金属物根本纹丝不动。
快点,得快点!
额头不禁渗出一层黏腻的冷汗。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江彧不敢回头,因为脚步声如雨点一般骤然逼近。
咆哮又一次临近的瞬间,他一脚踢断门锁,头也不回地逃进走廊。
“跑吧,跑吧。”男人在身后低语,“我会一根根敲断你的骨头,用肠子勒住你的脖子,直到断气。对,就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江彧认为,他可能确实引起了这家伙某种变态的兴趣。
和一位退役老兵正面冲突显然太不理智,江彧紧张地抹了把鼻下的汗水,朝宴会厅方向狂奔。
金佑喆绝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他,听上去这是他的私人行为,和裘昂无关——而裘昂也不会允许一位危险的在逃犯加入宴会的客人之中。
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了,可江彧才跑了没几步,背后的脚步却像雷霆一般轰鸣着追来。
眼见一名侍者转上了楼梯,江彧正想呼救,喉咙里连一点声音都来不及发。
因为背后猛地传来一股怪力,那阵力道足以让他的神经失控。
在脊椎几近错位的尖啸中,金佑喆撞在江彧早有防备的侧肘位置。
这名陷入疯狂的退役老兵试图按下警官的脑袋,而警官却牙关紧咬,迎面踢中了袭击者的小腿骨。
两人发了疯般扭打起来,撞进了一间空屋。
***
“大叔在哪里?”
从家庭医生那儿回来后,裘世焕回身望着空旷的走廊,没人知道他在关注什么方向。
红顶别墅的每一条走廊都通往不同的别馆。而宴会的主人从八点的钟声敲响的一刻起,周身就散发出一种恐怖的低气压。
“少爷,时候到了。”
管家在身后提醒。
裘世焕没有丝毫配合的意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人:“我问你大叔在哪里?为什么,为什么老爷爷不回答我?是爸爸做了什么吗,爸爸对我的人做了什么吗?”
老人咬了咬牙,在少年难以承受的愤怒中低下头去。
“……我不清楚,少爷。他可能去哪里散心了。”
裘世焕疑惑而不满地咬着指节。
“不对,大叔不会把我丢在这里的,他还要去换衣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对吧。所以我要去找他。”
“请饶了我们吧,少爷——我们会替你找到那位客人的,但现在来不及了。”管家绝望地指着楼下,试图让他看清有多少不能招惹的人期待着他的亮相,“老爷也在等你,您只需要稍稍露个面,不会有什么别的隐患。老爷是知道您的性子的,一定不会让人纠缠太久……”
不带丝毫感情的视线越过扶手,落在棋盘地板的中央。
底下是名流政客的狂欢,有性也有酒精,有着世界上最完美的借口。
无论是银行家还是董事,这些都是人们放得上台面的身份,裘世焕甚至能细数出其中每一个人的恶行。
那个叫约翰的地产老板因酒驾撞死了一个穷人的女儿,只要向爸爸卑躬屈膝,无论是家属还是律师,都能一一摆平——还有乔科夫,一个银行家,他在抽完最后一支大麻时将自己哭闹的侄子丢进了滚烫的壁炉。
在这些数不清的罪恶里,唯一与裘世焕对视的,不是别人,正是人群的簇拥下他西装革履的父亲。
男人向他微笑举杯,浅褐色的眸子似壁炉里的橡木,也似杯中荡漾的威士忌。尽管没有语言,只有简单的眼神交流,男人慢慢失去的耐性也不言而喻。
在父亲无声地催促中,裘世焕低下头。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老爷爷。在我回到房间前,大叔如果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吊在天花板上当皮球玩。”
他没有心情顾忌受到威胁的管家,转身下了楼。
人们很快聚集过来。
“小可爱,来跳一支舞吗?”裘世焕将手伸向迎上前来的贵妇人,从这位热情女士的怀里“啪”地一声夺过展开的孔雀扇,“你喜欢我的扇子——好吧,它现在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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