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我不听了。没有参考价值。”
博朗连忙追问。
“Mr.江,到底怎么回事?别跟我卖关子了,我好奇的很。”
江彧皱着眉头,竭力组织起语言。
“我撞见他杀人了。”
博朗并不意外地点点头:“看来小家伙性格还挺开朗。在19区杀个人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总不会因为这个犹犹豫豫的吧?”
“他能杀了别人,当然也能杀了我。”江彧说,“不过还不止这些,目击杀人案被逮到以后,他要求我陪他去游戏房。”
博朗疑惑地看着他。
“啊?这么童心未泯。”
“我反倒觉得他别有目的——博朗,他在私人场合威胁我了,甚至想把螺丝刀插进我的脑袋。但他没有威胁我不准说出去,我不明白他的用意。直到离开游戏机房,我才发现,这小子居然住在了我隔壁的空房里。”
“你怀疑他跟踪你?”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那天他跟着我进门,把我的手机丢到鱼缸里制止我报警,还跟我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接着就消失了两个星期。当然,昨天晚上,那小子回来了。”江彧指了指脑袋上的纱布,“然后把我打成了这样。”
“这看起来很不正常。”博朗耸耸肩,“他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问题?”
“我不清楚。”江彧回忆着裘世焕身上的种种,不敢妄下断言,“不过,要知道,一个能即兴杀人的家伙——总不可能正常到哪里去。”
博朗摸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要不,Mr.江,你找个机会试探试探他?如果他的目的真的是你,我们不能太被动,总得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啊。”
“你让我去试探把我打成这样的人?”
“怕什么,不是有我给你参谋吗?其实听你这么描述,我差不多了解情况了。”博朗抱着胳膊,一脸自信地说,“你说他刚成年,又是个小鬼头。用小高利贷的话来说,要对付这种人,不通过暴力,就只有另一种手段了。”
“什么手段。”
“酒。这可是你的强项。”博朗将食指竖到江彧鼻子前,“那高利贷在瑰街有一家酒吧,你就找个由头,把小家伙约到酒吧里去。我正好托他开个包间,你就想尽办法把他灌醉,趁机问问他到底想干嘛。”
江彧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主意虽然馊,但也不无道理。
关键就是,该怎么约。
“你还深沉什么呢?赶紧叫出来啊,别一转眼我还得去参加你的葬礼。”
“我没手机。”江彧皱起眉头,“前几天手机浸水了,你的借我。”
“真麻烦。”博朗抱怨着,掏出手机给他,“知道他电话吗?”
“我问问房东。”
江彧硬着头皮给房东打了通电话,临时编了个不太像样的借口,顺利讨到了裘世焕的号码。
这串号码前面的区号是23区区号,要是想打通,还得多拨一串数字。
江彧犹豫半天,颤抖着将号码拨了出去。
没多久,电话接通了。
【喂?是谁。】
听筒那头听起来心情不大好。
江彧心里顿时没了底。
“那个,太子爷啊……是我。”
【啊!】电话那头一下就来了活力,【大叔——你换手机了吗?】
“不是,这是我同事的手机。”
【哦,我刚好在看电视。丧尸片里的大哥哥最后被感染了,好难过。对了,大叔有什么事情吗?等我先暂停一下哦。】
“晚上……”江彧深吸了一口气,“太子爷,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
对方不假思索。
【晚上啊,应该没有?大叔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江彧看着博朗的口型,逐字逐句复述,“想出来玩吗?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家酒吧刚开业,想请我过去捧捧场。”
【可以哦。】答应得很快,【几点?要去哪儿?】
“画完画大概八九点吧。瑰街,你去的话我们一块。”
【没听说过的地方呢——不过既然是大叔的要求,那就这样说定了哦。我要继续看电视剧了,拜拜——】
“啊,好……”
“行了。”博朗一下抢过江彧手里的电话,惊讶地发现他整个人都汗涔涔的,“哎,Mr.江?你没事吧?怎么打个电话就出了这么多汗?”
江彧后知后觉地抹了把脖子上的汗。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和住在隔壁的杀人者,相约在了酒吧。
第7章
当江彧专注于墙上某一块色斑时,他难免会联想到散在裘世焕身上的光线。
它们混着架子鼓和电子烟,像蛇或电线一样环缠水管一路攀援。
在贴身衣物彻底除净后,它们成为了某种变化的染膏,在对方的喉咙上,一副利维坦的文身间植入了色彩。
在纯净无杂的月照中,在摇曳的人影与激越的鼓点里,那具带有侵略性,犹如狼一般强悍的身躯展露无遗。
模特的眼睛,蓝色的眼珠——不同光照影响下,时而热忱,时而遥远得仿佛要脱离太阳系,像是海王星的巨大暗斑,周围聚拢着极低温的恐怖气旋。
但是江彧没有办法从中移开视线。
就像美丽而强大的花豹,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环境中,人类会不由自主产生恐惧。
但当花豹安静地、无言甚至善意地趴倒在人们面前,也许只有脊背,也许只有爪垫,却很少有人能够抵抗这种冲动。
这种想被无与伦比的强者青睐的冲动。
裘世焕为这幅画带来的感觉几乎是破坏性的,甚至充斥着强烈的攻击欲望。
他不温顺。江彧一边调和颜色,一边感觉后背发凉。他非常危险。
他是一种随心所欲的生物,但江彧没有办法抵抗那股几乎从任何一个毛孔涌出来的杀意。
江彧始终没办法勾勒出对方的下身,不仅因为光线,还有作画者自己的遮掩与恐惧。
他想让自己的模特将腿分开一点,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像他没办法让花豹毫无防备地露出肚皮。
这就是江彧始终没办法完成这幅画作的原因。
“喂。”
没有灵魂,所有的笔触都没有灵魂。
“Mr.江?”
不是他想要的效果,也不是他心里的裘世焕。
“喂!”
到底是什么样子?
到底应该……
“你怎么又在发呆了!”
肩膀被狠狠拧住,江彧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干什么呢?我已经把人都叫过来了,你表现好点。”
见他稍微有点回过神来了,博朗的手肘这才在他的腰上捅了捅。
江彧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这才发现一个位置盯得太久,视网膜上都出现固定暗影了。后背的衣服湿透了,手里的酒杯也差点翻到地上。
太糟糕了。
他扶住额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哎,Mr.江,怎么回事?——你最近一直在发呆,是不是生病了?”
博朗压低声音,连忙递给他半杯酒。
“没事。在想别的事情。”
江彧一口闷了下去。
喉咙里的烧灼感还没平复,他一把扶住嗡嗡作响的脑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仰头,视线瞬间就和对面沙发坐着的裘世焕对上了。
裘世焕穿得倒很简单,白衬衫,下边搭一条深色牛仔裤,下半部分的曲线几乎要贴着身体轮廓,整个人显得挺拔又修长。
他悠闲自得地翘着腿,把玩起还剩最后一口威士忌的四方杯,手上的戒指反射出各异的光彩。
然后,意有所指地举起酒杯。
湿润的嘴唇,咽动的喉结。
江彧避开了进一步的视线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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