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钧脑海里从刚才就挥之不去的场景反复在他的记忆中辗转,慢慢占据了他的思绪,也逐渐淹没了仅剩不多的一点理智。
他的拳握得很紧,眼眸里的阴翳愈发深重,甚至现出了肉眼可见的血丝,在房间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温予迟此刻却偏偏一点都不害怕,晏钧眼中的阴翳仿佛反倒是成了催化剂,打开了温予迟心中的一道口。
“你想怎么样?开除我是吗?”温予迟眼眶里被浸湿,声音却不比刚才弱半分,“好啊,你开啊!你开除我啊!你是不是只想留下那些听你话的人?!”他说话的气息越来越不稳,抬手用食指重重地指向晏钧的心口处,“那好啊,你好好看着,到最后你看你手下还能剩下谁?你就不怕,到最后,会一个都不剩吗!”
温予迟重重地喘着气,眼眶终于盛不下里面眼泪的重量,让一滴眼泪捡了漏破眶而出,顺着脸颊慢慢下滑,在眼下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泪痕。
晏钧眸里的血丝越来越深,额上青筋凸起,双手一把将眼前人压在那人身后的墙壁上,在仅隔分毫之处直直地看进那人的眼眸里,只字不语。
温予迟本能地反抗了一下,却没能挣脱开晏钧的力气,咬着唇道:“你要干什么!”
晏钧仍然不语,只是按压温予迟的力度越来越重,唇也愈抿愈紧。
温予迟挣扎半晌,依旧无果而终。
“你刚才说什么。”晏钧开口道,声音不大,从喉间出来的却像是什么可怖的字眼。
温予迟抿了抿唇,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你就不怕,到最后你手下的人一个都不剩吗……”但话没说完,他便被一双发热的唇狠狠地堵住了嘴。
——但这个吻,根本算不上吻。
和平常都不一样,这个吻不带哪怕一丝的怜惜和爱意,只有满满的窒息感,就像是纯粹地想要强行堵住嘴,而没有任何其他目的。
温予迟本能地猛地推开身前的人,抬手抹了下唇边留下的痕迹。
唇边还留着热度和麻意,但温予迟完全没心思在意这些,他再次把已经站在半步之外的那人再度狠狠地往外推,手握成拳,声音也颤抖得厉害:“晏钧!你是有病吗?!”
而“晏钧”这两个字犹如针扎一般,当晏钧听到那人唤自己的名字的一瞬间,他倏然猛地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墙壁,瞳孔涣散地望着两步之外的人。
“你到底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没有人理应听你的。我不想告诉你有我的理由,”温予迟说到这里忽地顿了一瞬,随即轻笑了一声,“这不是你不久前才对我说过的话吗?你对我不坦诚有你的理由,我就必须对你毫无保留吗!”
我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就这么难么。
晏钧抬起手臂,想去揽住那人,却终究停在了半空中,“对不起…对不起,温予迟,真的对不起……”
“没什么可说对不起的。”温予迟手发颤地摩挲着自己的唇角,像是想把上面早已一点不剩的湿润痕迹彻底抹除似的。
“行了你先出去。”温予迟机械性地不断抹着唇,另一只手开门让晏钧出去。
自己不愿意听到的字眼,也没有必要这么堵住对方的嘴。
前所未有的不安感在温予迟心中蔓延,到了喉间便只剩下“你出去”这故作冷冰冰的三个字。
晏钧稍微上前一步,离温予迟近了些,想解释,想道歉:“小温,我……”
“你出去,求你了…你出去好不好?”温予迟的喉间哽咽,声音不主地发颤,手指在门板上由于用力过大而被按出了红印。
晏钧没说话,半晌才慢慢从温予迟亲手给他开的门里走出了这间房。
甩上门,温予迟靠着门的背面直直地滑了下去。他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悄悄地纵容眼泪掉出眼眶,浸湿衣料,渗入皮肤。
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是那么生气。但是如果不那么说,他害怕自己会禁受不住那人的眼神。哪怕再多一秒,他都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冲上去用力地抱住那个人。
可是,人怎么能不为自己留后路呢。
即使能够抛下一切去拥抱…那么,在那之后呢?该来的还是会来。自己父亲的不认可,以及两人性格上的差异…而最重要的,是晏钧甚至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爱上了一个男人。
温予迟缓缓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却在无意间再次触碰到了唇边。
那上面似乎仍然余留有刚才那人留下的痕迹,但是这并不可怕。
更让温予迟胆寒的是,自己居然有一秒钟是想纵容那人这么胡作非为的,是想把自己不留余地完完全全地给那个把自己用力压在墙上的人。
温予迟手握成拳,重重地打在了自己的额上。
痛感顺着神经流入四肢百骸。他无力地仰起头,任凭头向后撞在门板。痛感再一次袭来,但他没有心思在意。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总是会发展成这副样子?
只是不想成为一个“外人”罢了。
温予迟也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胃部的疼痛感让他不得不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胃部,忍受一阵一阵的钝痛。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进食了。温予迟扶着墙勉强站起身,抬眼看向服务生送来的晚饭,慢慢走过去,用手试了试温度。
已经不热了。
温予迟的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弧度,他收回手,从靠外侧的床上拿起一件深蓝色外套随意穿上,带上钱包和手机,准备去一楼的吧台点些小食和饮品。
一楼的大厅不不算宽敞,从房间这边过去,只有一条走廊可以通往大厅。温予迟一个人走在通道里,灯光忽然暗了一瞬,随即立刻又恢复了明亮。
温予迟脚步一顿。
刚才是幻觉吗?温予迟猛地抬头,灯光却如往常一样照着走廊,似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温予迟蹙了蹙眉,再次迈开脚步。在即将到达大厅的转角处,手机在兜里发出震动。
温予迟拿出手机,只看了第一个字“晏”,就熄了屏幕。再抬眼时,温予迟却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一个男人站在转角的另一侧,正在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看着自己。
“抱…抱歉。”温予迟认为自己走路开小差才导致对方被吓到,于是连忙道歉。
那人脸上的惊诧却转瞬即逝,他随即一笑:“没关系。是我没看路。”他推了推眼镜,续道,“这么晚了,来大厅是有什么事吗?”
第89章 吧台
温予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这个问题和这人有什么关系,便随意敷衍:“我去点些东西喝。”
“啊,这样啊。”男人笑得很温和,“我是吧台的调酒师,刚刚准备回房。”他做了一个往大厅的请的姿势,道,“既然来客人了,看来我又要回去上班了。”
“啊抱歉,我不知道您是调酒师,如果已经下班了那我就不麻烦了。”温予迟边说边抱歉地轻声笑了笑,准备原路折返。
“没关系,我的职责就是为游客服务。刚才只是看没人来才准备回房的。”
温予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但来来回回推辞几次之后,还是被调酒师带去了吧台。
——直到站在吧台前,温予迟才忽地意识到下午林禾送来那五个人资料上,好像第四页有“调酒师”三个字。
“想点些什么?”站在吧台后面的男人依然保持着温柔的笑容,“我们有酒,也有小糕点。”“随便吧。”温予迟懒得看菜单,于是道,“你们有什么招牌吗?”
“我们的Martini很好喝。”男人边说边拿起了搅拌杯、滤水器,不多时就调出了一杯底部沉有一颗精致青柠的精致液体。温予迟朝那杯好看的东西盯了一会儿,但真实的注意力却在酒杯后面那人的动作上。
因为家庭背景原因,温予迟从小到大见过不少调酒师调酒,而此刻眼前的这位调酒师,绝对算得上是非常精细的一位。从动作的熟练程度,到步骤的精确程度,在他见过的所有当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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