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报讯的人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自责。
死因是失血过多,便说明倘若寻救人员早点及时找到受害的三人,那三人便可能尚有活下来的机会。
三人的死亡时间都是一天前,也就是说昨天搜寻小队在搜查的时候,山顶正有三个人在为生命做最后一刻的挣扎。他们会很痛苦吗?会很绝望吗?
或许会。
如果能早一点找到,是否就能从死亡的边缘挽回那三条鲜活的生命?
第20章 现场
报讯的两个人陷入了沉思,都微垂着头,没听见晏钧的问话。
晏钧看出来两个人的心思,拍了拍了其中一人的肩膀,沉和道:“不怪你们。你们已经尽力了,别太自责。”
两个人回过神来,情绪依然有些低沉:“晏、晏队,你们去现场看看吧。”
晏钧看着两个人局促的语气,预感现场可能不太寻常,蹙着眉心问道:“现场怎么样?”
“晏队,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您还是去现场亲自看看吧。”
晏钧脸色一沉,抬手示意林禾和温予迟一起立刻出发前往现场。
现场的警戒线围的范围很大,走近之前温予迟还在想为什么要围住这么一大片区域,但在走近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三具尸体被摆成了一个三角形,每具尸体相隔约四到五米,分别位于三角形的各顶点处。形状的中央有六枚蜡烛,围成了一个圆。圆的外围散落着几叠纸,上面画着每张都不同的符号。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献祭现场。
温予迟差点没忍住,握拳抵唇,强压出呕吐的欲望,使劲地把恶心感往嗓子里咽。他的手有些轻轻发颤,双腿也发软,于是没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警戒线之外,看着晏钧和林禾掀开警戒线走了进去。
三具尸体的身下都有还未完全干涸的一滩血,猩红色泛着若有若无的暗黑色。山这面是背风坡,这几日有些闷湿,血腥味还弥漫在空气中。方才的视觉刺激加上扑面而来的腥膻味让温予迟感觉眼前有些发黑。
他悄悄背过身去,尽量让自己忘却刚才看到的场面,然后调整气息,试图呼吸些许另一面吹来的空气。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温予迟最终还是没憋住,扶住旁边的树干,捂着胃呕吐了一阵。吐完之后他也没有立马转身。
他对自己的承受能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此时要是再多直视那场景一眼,恐怕又要吐一次了。
他用余光去看晏钧。十米之外,晏钧和林禾正在尸体跟前观察。温予迟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要见到多少次血腥的凶案现场,具备怎样的心理素质,才能做到像晏队这样镇定自若。
与此同时,晏钧正蹲在其中一具旁边,戴着手套抬起尸体的手指仔细地查看指缝颜色,以鉴别死者有没有中毒迹象。
其实晏钧也是有几分反胃的,而非像温予迟看到的那样沉着淡定,只是还没到想呕吐的地步而已。为了避免自己去回想刚才冲撞而入的大滩血迹和浓浓的腥味,晏钧通过将注意力放在尸身的细节上。
林禾从另一具尸体边走过来,看到仍然在警戒线外的温予迟,喊了句他的名字,准备示意他过来帮忙检查现场。而刚喊出名字还没说下一句的时候,晏钧的手就拦住了林禾:“林禾,算了。让他调整一下。”
林禾挑了挑眉,难以置信地看着晏钧,说:“晏队,以前咱们队里来实习生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照顾啊,以前的哪个不是被你硬拽着上战场的?”
晏钧回想了下以往对待新兵蛋子的态度,好像的确如林禾所说,比较恶劣。晏钧懒得去想方才自己为什么帮温予迟着想,敷衍道:“温予迟毕竟是养尊处优二十几年的,跟以往那些实习生不能比。看到这种场景一时难以接受很正常。”说完还觉得解释得不够似的,又补充道,“下次吧,下次让他亲自进现场查看尸体。”
林禾停下脚步,笑道:“我就随便一说。”那眼神简直像是在嘲笑晏钧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反正晏钧看了这表情之后就想打自己两巴掌。
解释那么多干嘛,温予迟不就一毛头小子吗,那么照顾他干嘛。
下一秒,晏钧十分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快要忽略的某个事实。
温予迟是个gay啊!
自从温予迟来了刑侦支队,好像也没见他做出什么特别gay的事,以致于自己都快忘了他是基佬的这个事实。
晏钧后知后觉地握了握拳。这也就意味着,今晚自己要和一个基佬共处一屋?
晏钧紧抿了唇。
他觉得自己有点疯疯癫癫的,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在凶案现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一个小时后,晏钧三人回到古宅的房间里,整理目前的线索。后来到达的法医出了一份简单的尸检报告,交到了晏钧手上。晏钧沉默地拿过报告翻了翻。
三名死者都有轻微中毒迹象,但致死原因都不是中毒,而是手腕被割开失血过多而死。初步推断后,死者应该是被凶手用毒剂迷晕,然后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拖到后山割破手腕。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他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根据毒药的计量和使用时间来看,再结合手腕从被割伤到致死的时间,三名受害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应该是清醒的。也就是说,凶手有意让受害者在最后一刻保持神志,让三名受害者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手腕涌出潺潺鲜血却无法动弹,无法自救,只能躺着,然后感受自己死去。
晏钧刚忍住不去想这件事,就听见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愤怒到颤抖,甚至带着些哭腔的声音。
“凶手为什么故意让受害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为什么要让别人这么绝望?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以哪种方式死去?”
是温予迟。
晏钧刚说服自己放下关于绝望的思考,就这么再次被人提起了。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对温予迟发火。他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走上前握住温予迟发颤的肩膀,沉声喊了声温予迟的名字。
不知是在肩上的手起了作用还是他自己调整了情绪,温予迟方才的激动消去了大半。他注视着晏钧,心里的冲动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浇灭了,眼睛里闪着水花:“为什么总有人要亵渎生命呢......”
晏钧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捏了捏温予迟的窄肩。他其实并没有想到温予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在他眼里,温予迟给人的总体印象是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高冷聪明的富家公子,而此刻,这位富家花花公子却正在为了别人的生命而情绪失控。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份性格冲突带来的神秘感,晏钧魔怔似的盯着温予迟闪烁的眸子看了许久。
第21章 夜晚
古宅位于西城区靠近郊区的位置,四周没什么住宅,到了晚上就安静得很诡异。时不时会突然传来几声乌鸦的嘶叫,声音凄厉得让人怀疑叫声不是从窗外传来,而是仿佛就像在耳边。
从三楼房间的窗外望去,是看不到一点亮光的,右前方是不远不近的一座大山,黑压压的一片堵住了投向远处的视线。
这古宅即使不闹鬼,单凭着这阴森的环境就够吓人的了,温予迟想,要不是和晏钧住在一间房,恐怕今晚注定要失眠一整夜了。
但即便是有晏钧睡在隔壁床上,温予迟还是一直开着手机屏幕,用那一点亮光驱散自己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温予迟被一阵若有似无的歌声吵醒。他今晚本就睡得很浅,闻声迅速清醒过来,十分警惕地竖起耳朵听那歌声。
是女人的声音。唱的是他没有听过的一首歌,调子很悠长,在转音的时候又突然地降调,诡异的起伏转折瘆得温予迟一背的鸡皮疙瘩。
缩在被子里做了半晌思想斗争,温予迟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出房门一探究竟,毕竟一直这么下去的话后半夜根本不用睡觉了。他轻轻从床上坐起身,伸腿去穿鞋,却因为房间内太黑,双脚在床边蹬了半天才穿入鞋子里。
从床沿站起来时,木质床板发出一丝不算响的咯吱声,完美地嵌在了女声唱的歌中间的一段留白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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