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眼圈挺深的,”温予迟没有被晏钧忽然的动作吓到,反而温柔地瞧着他,“晏队要不要在我家睡会儿再回局里?你看上去......太累了。”
晏钧半是排斥半是倦意地拒绝了。但是,眼睛却似乎非常不愿意离开温予迟的脸蛋。
太好看了。
那双眸子里总像是含着水,在灯光下的衬托下,仿佛在泛着细碎的流光。
含情眼真不是个好东西,晏钧边看着温予迟边腹诽着,脑海中却忽然出现温予迟那日在何宇的尸体面前害怕的模样。
一个想法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第12章 犹豫
到现在为止,最符合凶手心思缜密心理侧写的人,其实是温予迟,而非范岩。可偏偏温予迟三番五次地给警方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信息,让人难以对他产生真正的怀疑。
这么一个具备凶手条件,存在潜在作案动机的高智商嫌疑人,让晏钧始终无法放松警惕。
所以,晏钧想试探他。
试探他是否真的胆小。
如若那日在万偶园是装出来的,那么他凶手的嫌疑就将彻底难以摆脱。
于是,晏钧声称有突发情况需要立刻赶回局里,然后假意起身,在走向门口的途中故意靠近客厅大灯的开关处,然后趁温予迟不注意,迅速抬手,悄无声息地关了灯。
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由于离市区较远,周边也没有什么灯火和杂音,屋内在一瞬间沉寂下来。
然而下一秒,一个声音便打破了这份瘆人脊梁的安静。
是温予迟发颤的声音。
“晏警官!晏警官救我......晏警官你在哪!你别吓我......”
“......”
晏钧终于确认,温予迟是真的胆小,不是伪装出来的。
他正准备开灯,却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此时如果开灯,会不会让温予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甚至是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多半会。毕竟,哪有人在别人家里突然关上灯吓唬人的?
像个三岁半似的。
不行,绝对不能让自己正经威严的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
在晏钧正在快速思考如何给自己解围圆场之时,他的胸口却倏地一热。
操!
晏钧差点就没忍住,将这个字脱口而出。他呆立在原地,犹如一根石柱,连半点气息都发不出来。
温予迟那小子居然扑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仿佛听到了心中的一万匹马正呼啸着奔腾而过。
“晏警官是你吗?别走好吗......抱着我......”
怀里那个声音很轻柔,很软,甚至......有点酥麻。
晏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立在原地,为什么还不把那小子给推开,甚至还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别怕”。
晏钧真的很想打自己一巴掌。
他忽然觉得,双手其实是个很多余的东西。比如现在,就这么纵容着那人软在自己怀里,两只手像摆设一样不知道该放哪,只能举在头顶。
像个犯人似的。
晏钧最终还是没能忍受住像个犯人一样的自己。他握住温予迟的双肩,将人扶住,直到他站直。
“刚才可能是停电了,我再开关一次灯试试,”晏钧有模有样地说着,客厅内随着他抬手按开关的动作瞬间照亮,“你看,居然还真是停电了。”
被照亮的两个人都陷入了尴尬,温予迟愣了一秒后迅速转身,坐会沙发上,垂眼道:“你、你刚刚不是说你忙吗?快回局里吧......”
晏钧接下了这个台阶,说了句“好”,然后头也没回地大步出了门。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晏钧出现在队里,脸上还发着烫。
陈韩挑眉瞧仔细地查看着走进来的队长,一脸不解:“晏队,你脸怎么了?”
“我没怎么,就是有点儿热。”晏钧随口答着,迅速转移话题,“你们这边有什么进展?”
林禾转过身:“我们再次筛查了冉阳公寓案发前一日所有进出人员,发现前一日死者丈夫陈德豪在离开家之后的确没有再次进入公寓内,但次日凌晨开始,我们先后看到一个身形与陈德豪十分相似的人进出三次。”
晏钧看了林禾电脑屏幕上的录像截取片段,点头分析道:“也就是说,陈德豪在案发当日凌晨第一次进入冉阳是伪装成快递员的样子上了楼,其实是为了潜入家中,将妻子杀害。其后又混在人群之中从后门下楼,企图不让监控捕捉到他。第三次,他从正门上楼,手上还提着袋子,假装是刚从父母家回来,然后堂而皇之地报案,贼喊捉贼,完美地掩盖了时间上的漏洞,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陈韩在一旁点头,却又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镜:“没错。但我们目前尚未找到陈德豪的任何杀人动机。”
“卡普格拉妄想综合症。立马开始查找相关资料,然后想办法说服陈德豪去医院确诊。”晏钧三言两语地概括了方才在温予迟家里两小时得出的结论,“林禾,你明天再和我去一趟现场,看看有没有漏掉的证据。”
“是。”
今夜,对于整个刑侦支队来说都是个不眠夜。
所有人都崩着一根弦,为了在翌日太阳初起时,能将行恶者惩之以法,能将正义归还给所有心存善念的人。
凌晨两点,温予迟再次打来了电话。
“晏警官......”
手机那边,温予迟的语气里不再有往日里云淡风轻的自信,取而代之的是飘忽不定、自我怀疑的小心翼翼。
晏钧呼吸凝滞了片刻,回想起方才在他家里他对于黑暗有着高于常人的恐惧,心尖一颤。
温予迟是不是经历过什么?
为什么怕血,为什么怕黑,又缘何如此缺乏安全感?
晏钧从思虑中抽回身,立马回应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就是有个小问题想问。”温予迟依然问的很犹豫踟躇。
“问吧,没事。”晏钧仿佛可以想象出手机那头那个人的水眸。
“如果凶手真的是陈德豪,他......会因为有精神疾病而被减刑么......?”
晏钧闻言怔然。目前还停留在找证据阶段,那人怎么会想到判罪那一步去了?
“可能会适当减刑。怎么了?”晏钧答道,不再多言,等待着温予迟的回应。
“凭什么可以减刑?”温予迟的声音忽而变得清晰了些许,却依然在发.抖,未等晏钧回答,他续道,“他患精神疾病又怎样......?是没犯罪?没杀人?还是没给别人带来痛苦?既然对他人造成了痛苦,那凭什么不惩罚?”
温予迟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失控。
陈德豪于温予迟而言不过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倘若不是因为被卷入这桩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出现任何交集,温予迟更是没有理由去同情亦或是憎恨陈德豪。晏钧实在想不明白温予迟缘何如此在意陈德豪是否会被减刑。
晏钧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就是,陈德豪害得万偶园蒙受了巨额损失。可温予迟看上去并不在意父亲的公司经营状况如何,又为何会因利润受损而去如此在意和憎恨凶手?
温予迟于他,就像一道谜题。
有高高在上的一面,也有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一面。有果断的时刻,也有犹豫踟躇的时刻。
就像一道,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揭开的谜题。
第13章 审讯
晏钧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回答温予迟的疑问:“患有精神病的犯人在发病期间,无法完全辨认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负刑事责任但会考虑从轻处罚。”
“可是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很清楚自己在杀人,只是认为杀的人不是自己的妻子罢了......他在犯罪的时候是有自由意志的,他可以选择的......在那种情况下,他是可以控制自己行为的,但他选择了恶。那么,杀人偿命。”
“温予迟......你怎么了?”晏钧愈发察觉到温予迟的反常,警惕地试探对方的意图。
对方沉默了许久,淡淡地说了声“没事”,潦草几句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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