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117)
听他这样问,我不由笑了:“你说呢?”
他也笑:“我不知道。”
有时候沈令戈会这样要我说得明白,仿佛是兴致起来的逗弄又仿佛是不断的确认我的情意。
我自是绝对让他如意,小声地坦诚道:“你又不是另外的人。而且,你不知道吗?是因为你我才敢、才能让自己付出信任……”
我抬眼看一线之隔的沈令戈,看他专注的眼神,忍不住脸红尴尬,于是又垂下视线,终于掩饰般小小地抱怨道:“这还需要问我……沈先生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沈令戈含笑吻了一下我的唇:“嗯,我错了。”
我礼尚往来地问他:“那你有一天会勉强我吗?”
我以为他也会反问我,然而没有。
他将我拥进怀里,半阖着眼,郑重似的叹息:“我永远不会真正违背你的心意,我的宝贝。”
*
将信息发送出去之后,我感到一阵轻松。我到底了解栗子,她实在是善良的女孩儿,不是咄咄逼人的人。我想如果她认真看了我的消息,一定会理解我,而我们也会打破此刻的僵局。
果然,栗子显然已经接受我的解释,正不知所措如何同我讲和。
晚餐时的几小杯酒让我微有醺意,加之心情很好,我在栗子身旁坐下,语气略略飞扬,含笑道:“晚上玩得还好吗?”
然而见我走过去,栗子就低下头,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她也好一会儿没有搭话。
起先我以为是她不好意思,后来才察觉出不对,迟疑道:“栗子……?”
我放下手里的杯子,轻轻将手放一半到她的肩上,有安抚之意:“没事了。”
栗子抬头看我,眼眶红红的,忽然豆大的泪珠就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往下落。
“诶诶——”我措手不及,慌忙地找纸巾给她,“怎么哭了……”
她没反应,不接纸巾。
我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些心疼。叹了口气,伸手用纸替她擦眼泪。
谁知这样一来她直接哭出声,眼泪越擦越多。好在包厢里鬼哭狼嚎充斥,无人注意这个角落。
我无奈地放下手,安静地看着她。
她边抽噎边说:“疏默,对,对不起……”
我笑起来:“只要你不哭就行了。不是说只是因为我们没有理解彼此的意思吗?不用道歉。”
栗子摇头:“是我,我的错……我明明知道你是什么样性格,也知道你不会故意疏远我。但我就是钻了牛角尖,觉得你对我这个朋友可有可无,说了很,很讨厌的话,还说什么’工具人’,说你’高贵’来伤害你,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和重视……你很难过吧呜呜——都是我的错……”
我脸上的微笑一滞,说不在意是假的——我原就对这些敏感。然而我又知道栗子是孩子心性,没有恶意,便不去计较这些:“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栗子又说:“……其实,其实我回去之后想了很多,还没有收到你的信息的时候,就……觉得我反应太,太大了。但我不好意思回来找你……”
她越说越伤心,有停不下来的趋势。我安慰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来,花了一张脸破涕为笑:“你真的不生我的气吧?也不会在心里偷偷生气吧?”。
我说:“我才不会像某人一样在心里憋气。”
栗子小小欢呼一声,接着搂住我一个胳膊,像只猫似的用脸在我袖子上左右蹭。
我故作嫌弃,笑骂道:“一边去,妆都蹭到我的衣服上了。”
她嘿嘿笑:“默默,你真好。”
*
结束了在原公司的一切事务,我正式开始为12月份的考试进行相关的准备。
为了让我能专心在学习上,沈令戈请沈太太物色一位家政,每天按时来家里做饭和整理打扫房子。
我本不想打扰沈太太,让她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需要兴师动众的事情。
然而沈太太的重视与沈令戈如出一辙,不仅迅速找好了合适的人,之后还专门带了各种滋养补品来家里,柔声地细细询问我关于考试的事情。
我一一作答。
“嗯,宁美确实是好学校。听说研究生都在本部校区,离这里不远,以后上课也方便。”她听完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什么,对沈令戈说:“我记得你江伯伯有在宁美任职,是设计学院的院长,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闻言,我忽然窘迫,正要委婉地说不用了,就听沈令戈说:“疏默要报考艺术设计的大方向确实属于设计学院,江伯伯似乎也是研究生院的副院长,肯定很有发言权。只是听说他现在只带博士生,不知愿不愿意在考前这段时间指导一下疏默。”
沈太太不当回事:“那老小子喝过你爸多少好酒,给我家疏默指点一下费什么事。到时候若是考试有差错,就再不让他进咱沈家的门来蹭酒。”
沈令戈颔首:“那就麻烦妈妈来牵个线了。”
我睁大了眼睛,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朝这个方向发展,悄悄用手指戳了戳身旁沈令戈的腿。
他看着我安抚地笑了一下,牵住我的手指。
沈太太没有注意我们的小动作,不在意地说:“等我回去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家里吃饭。到时候你和疏默也过来,疏默把能用到的资料、作品集准备好,让你江伯伯先看看。”
或是我脸上的为难之色明显,沈太太又是体贴入微的人,立马明白了我的纠结。她声音温柔,解释道:“只是让你江伯伯或者他找人带带你,相当于找了个专业的老师,毕竟咱们没有系统地进行过学习嘛。而且你该考试就考试,很正常的,不会有不公平、走后门的操作。不过也不用避讳,我们家里有这样的资源该用就用,没什么不对的,是不是?”
笼罩在沈太太慈爱的目光下,我仍觉得有些别扭,但乖乖地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这一家人里里外外都真心细心地为我考虑打算,我从未有如此经历,实在是无从报答,唯有好好努力。
沈太太看了看淡定旁观的沈令戈,又看了一眼明显刚知道事情的我。她忽然反应过来,用食指点了点沈令戈,笑着说:“好你个臭小子,你怕自己跟老江说他不够重视,所以故意在话里给我下套是不是?”
沈令戈的笑意映在眼睛里,将桌子上的水往沈太太面前移了移:“都是一家人,怎么说得这么见外?而且是我比不上您说话有分量,请您帮个小忙罢了。”
第131章 Chapter 129
辞职之后,乔依楠约我出来聚一次,美其名曰“地狱备考前的最后一次放纵”。
我对她的日常性抽风表示无语:“倒也没有如此严重”。
我们的聚会并无新意:吃饭,逛街,看电影是经典项目;隔段时间会去做头发和美甲;或是去咖啡馆聊天消磨时间——虽然在一个城市里,但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和工作,忙起来可以十天半个月不联系。但我们不是甘于因为忙碌而渐行渐远的关系,因此时常有意地维持着见面的频率。
乔依楠和我都是黑色长发,不过当初郑博文出轨两人分手,她很快奔进理发店烫染了酒红色的大波浪卷,以明示与过去的恋情彻底割裂之志。而我从留长发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头发原本的黑色,至多做个软化——更容易用卷发棒临时打理出蓬松柔顺的效果。或许蓄起长发已经是以前我能做到的最出格的地步,又或是低调的惯性不愿让自己稍有引人注目,总之,“除了定时修剪而不会再有别的理发店消费项目”成了下意识的习惯保留下来。
这次在微信上联系我时,乔依楠说她对自己的“熟女”形象有些腻了,要去找Andrew换发型。
其实Andrew本名是贾大鹏,但他不许别人喊真名,谁叫跟谁急。他同我一样也是男人做女人打扮,不过他是真正的跨性别者,只是没有做变性手术。问他为什么,他总是打个哈哈糊弄过去。时间久了,我们也不再问了,到底一人有一人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