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简而行(8)
简行也比较倾向于第一个,因为他不是很愿意在都市偶像剧中演莫名其妙的霸总,尽管他知道,演好“霸总”,演得不让人觉得油腻还觉得挺“苏”也是一件很考验演技的事情。
“所以这部剧这么急?现在就要试镜?”
夏然知道简行一定是猜出来了,也不再藏着掖着:“这是吴宗元用了很大心血筹备的,公司亲自操刀制作,已经拍了一个多月了,要不是男二号最近出了事,那轮得到你?你不赶紧试镜还等什么?”
说起来这正是星娱的幸与不幸。这部剧的演员几乎都来自星娱内部,但是男二号那个角色比较有难度,公司内部唯一演技过硬的演员演了男一。为了不让对手戏对比过分惨烈,便重金请了自己成立工作室的一位知名演员。谁成想,这位男演员前两天因为嫖娼被拘,目前剧组只能及时止损和人解约,正着急忙慌找人替补;另一方面,因为当时这部剧几乎所有重要演员都在那个娱乐场所聚餐,最后却只有一个外部艺人被抓,现场相关人士称,所有星娱艺人都严词拒绝了嫖娼行径,表示不愿意同流合污,还有偷拍视频为证,这件事一经报道,星娱传媒一时风评极佳。
简行默默听着夏然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角色“背后的故事”,不知怎的,心跳变得有些重,好像有一把无形的手在撕扯玩弄,很不正常地抽痛着。
简行想起夏然曾经和他说过的,星娱不是吴宗元的公司,背后是一个叫向野的年轻董事严格把控着一切娱乐圈红线,不允许一丝一毫的逾越。过去不干净的艺人,品行不端的艺人,根本无法签进公司。
那自己呢?简行有些迷茫,难道没人查他的过去吗?他究竟算是干净,还是不干净呢?
简行很想问问向野,问出那个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答案。
没原由地,简行觉得向野知道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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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出门的时候,地上未干的水迹让简行怀疑昨夜是不是又偷偷下了雨。经过门口那盏路灯的时候,发现早已经熄灭的路灯正下方,地面因为潮湿的缘故,沾着不少蚊蝇的尸体。
飞蛾扑火也不外乎如此吧,拼了性命一般追逐人生中骤然出现的光和热,从没见识过温暖和光亮的它们被“唯一”和“稀少”蒙蔽了双眼,以为这就是苦尽甘来,以为这就是毕生所求。却不想,对于烛火来说,它们不过是戏耍的对象。一时兴起,招惹了一下;围着自己打转,又觉得厌烦。飞蛾愿为烛火耗尽生命,做灯下亡魂,可烛火,甚至不愿意再看一眼它们冰凉的尸体。
简行觉得这样的飞蛾很可怜,但同时也愚蠢又无知。
第09章 重演
帝都初夏的气候多变,来公司的时候还晴朗的天此刻却黑云压顶,大有电闪雷鸣、落雨倾盆的架势。
简行走在去往公司地下影视棚的路上,手中拿着剧本,正在十分专注地阅读。廊外清凉狂躁的风把他刚刚随便抓的头发吹乱了些,不过他也并不是很在意。
这场戏说是试镜,但又把地点定在公司,十有八九已经是铁板钉钉。事发突然,剧也已经拍了将近两个月,男二号戏份不轻,中途换人能找到外形符合的接盘侠已经很不错,哪里还有功夫挑剔过多。况且这本来就是公司自制剧,既然把整个剧本都递给了简行,那就断然没有合作不成的道理。
简行在化妆室里已经把导演指定的那段戏背熟了,现在是在抓紧时间看其他的部分,能多了解这个角色就多了解一点。
演艺界有一句名言,叫做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含义比之生活中的一般意义有些不太一样,是说只有把角色当成现实中一个活生生的人,看透角色的本质,才能把握角色每一小个“人生片段”。
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生活环境会养成不同的性格,这一点在影视作品中也不例外。而不同的性格又导致人物在面对各种事件时会有不同的反应和抉择,对于演员来说,这种反应和抉择已经被编剧固定在剧本之中,他们能做的,就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带动情绪,把这些表现出来。
这部剧的名字叫做《夺权》,讲的是华国历史上著名的年轻皇帝与摄政王夺权的故事,简行的角色是这个摄政王。
摄政王名黎祜,是皇帝的舅舅,和皇帝年岁相差不大,性情却迥然不同。黎祜天生才智过人,聪慧机敏,心机深沉,又因长姐为后,黎氏一族势力得以壮大,十五岁便一举中第得以入朝为官。但家族子孙稀薄,及冠时已是一家之主,位拜丞相。而皇帝刘邕与他正好相反,因是皇后嫡三子而从小深受各方庇佑,一派天真烂漫,不好与人相争,阴差阳错年少即位,却因志不在此而治国无道,才给了黎祜可乘之机。
这部剧重点在于刘邕的成长以及心态转变,而黎祜正是促使刘邕从被迫即位的游散皇帝转变为真正以黎民百姓为己任的一代明君的关键性人物。
今天试镜的这一段十分简单,是摄政王最后谋逆不成,于兵败之际自刎的戏份。
简行一直觉得,一个人演戏是最简单的,因为没有对手,不需要配合,只用相信自己和导演,而一旦有了对手,便有了许多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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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试镜棚的大门时,简行疑惑于棚内人流的密集程度,暗暗和夏然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做声。他们本来就提前了半个小时,没想到导演比他们还要早到。
简行先老老实实和门口等候的吴宗元打了个招呼,为自己的迟到表达歉意,简行正在心中感慨吴宗元做老总未免做的太卑微,这种事情明明派助理来就可以,他却好像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可吴宗元对他的态度明显十分奇怪,听见简行道歉,第一反应是十分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然后轻咳一声带过,稍显亲昵地虚扶了一下简行的臂弯,看起来甚至有些恭敬:“小简啊,那个,我先带你见见导演和编剧吧。”
简行不露声色地微微拉开了和吴宗元的距离,极力压住心头那一点不太好的预感,跟着吴宗元一起,越过层层叠叠的不知名人士,从黑暗的边缘走到灯光敞亮的中心地带,稍微被白光晃了一眼,然后在适应了光亮的一瞬间,看见了坐在监视器右后方,侧耳静听导演讲话的那个男人。
向野也在那一刻有所感应一般地抬起了眼,他的视线缓缓从导演手中的剧本,转移到地面,最后定格在来人那张干净漂亮的脸上。
刚化了妆的男生比昨天夜里看见的更加鲜活、明艳、熠熠生辉,在灯光辉映下,一双眼眸是淡淡的灰黑色,不似旁人的红棕。
导演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嘴,时间在向野和简行诡异的对视中无声的流淌而过。
吴宗元见状立刻反应过来,有些惶急地推了推简行的臂弯:“这就是张导,”又指着导演另一边一位娴静的中年女性,“那位是宁静宁编。”
简行下意识地跟着吴宗元的指示,和夏然一起鞠躬问好,叫了张导又叫了宁编,一抬眼,仍旧直盯着向野,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吴宗元迟迟没有再开口,导演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敢有所动作。
万籁俱寂之时,向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站定在简行面前,从容而淡然地伸出了手:“简行,”他一字一顿地叫着简行的名字,“你好,我是向野。”
声音低沉醇厚,客气疏离,好像昨天在简行楼下满脸思慕的人不是他,好像现在用那般狂热痴迷的眼神紧盯着简行的人也不是他。
夏然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皱了皱眉,狠狠咬住了后槽牙,却没有说话。
简行愣了片刻,漆黑的瞳孔向下瞥了瞥向野递在半空、修长有力的手,最终还是妥协地握了上去。
对方的手心一片水渍,浸满了冰凉的汗,与向野表现出来的沉稳自持绝不相符。
手一触即离,简行不顾对方若有若无的挽留,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手,也毫不留情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平静地从向野肩上划过,将注意力转移到向野身后的导演身上。
简行提起脚步,像路过一团空气那样路过商场模特一般静止僵硬的向野,再次向导演鞠了一躬:“导演您好,我叫简行,今天是来试镜黎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