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钟摆(9)
如果撒娇也要靠天份,那十里恩能算是天赋异禀,他这样委屈巴巴的样子,就连金灵来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为什么?”金灵来难得问他。
“我会多想!”
十里恩尽可能夸大其词,却发现这些夸大的部分其实就是自己所想的:“老是会想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才认识的时候、上大学的时候、搬去他家的时候……就觉得他对我还是挺好的,虽然后来……”
十里恩没有说了,他在沙发背上趴了一会儿,转身窝进沙发里,手指拨弄着小碟子里的鱿鱼丝。
金灵来发现他情绪逐渐低落,本想要趁此机会回房,才迈出两步却不由得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沉默片刻,还是用他柔软的嗓音开口道:“既然已经分手了,就只记得那些幸福也没什么不好,不然一直活在过去的悲伤里,人是不会向前看的。”
十里恩拨弄鱿鱼丝的手指停住,也转头看向他。
金灵来说完就敛眸回房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第八章
忘记过去的悲伤。
只记得那些幸福。
――由于“画室事件”,邵琰强迫十里恩和他吃过一顿饭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有了第二顿第三顿,联络渐渐多起来。
那时候大冬天的,吃完饭,十里恩还总想去甜品店买冰淇淋,邵琰一开始是阻止的,十里恩跟他吵,吵不过,妥协了一次又一次,后来某一天,他急得委屈死了,嘴巴一抿,眼泛泪光:“我就是想吃冰淇淋也不行吗?”
抱怨完,就发现握着他手腕的力量忽然一紧,对方居然答应了。
于是后来都用这招,屡试不爽。
直到快要期末考的一天下午,十里恩在图书馆复习美术史,突然胃疼得厉害。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胃疼,疼得他脸色发白,直不起腰来,一时之间便瘫在了座位里。
他给室友发消息,一个人在上课,一个人在校外,还有一个不回他。
痛感愈发强烈,十里恩觉得自己快要一命呜呼过去。没有别的选择,冒着被骂的风险,只好求助于邵琰。
“救命啊……”
他可怜巴巴地打字,希望激起点对方的同情心。想不到对方几乎是秒回:?
十里恩忍着痛,想先客套一下:你现在在干嘛?
邵琰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问:怎么了?喊什么救命?
十里恩见状,赶紧不再废话:我的胃好疼!我在图书馆三楼C区。
发完这一条又接着强调:我要死了……你快来救我!
邵琰赶到的时候,看见趴在桌子上的那一团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他走到桌边,拍了拍十里恩的脑袋,十里恩抬头看见他,跟看见救星一样,细声细气地说:“你终于来了。”
一幅可怜样子。邵琰蹲下身,把手覆在他按揉着胃的手背上,低声道:“我买了胃药,先给你吃点。”
十里恩听话地点头,把桌上放着的维尼熊保温杯递给他,邵琰接过,起身正好和斜对面一个女生的视线触碰到,他视而不见,转身去接水,回来时,那一对视线已经变成周围一片视线。
十里恩接过邵琰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对他抿起浅浅的梨窝,夸奖道:“水温刚刚好。”
邵琰神色不变,捏他的耳垂:“赶紧吃药。”
十里恩连忙咕噜咕噜把药吃了。吃完后邵琰也没走,等旁边位置上学习结束的人收拾东西离开,便坐下来,用故意压低,却好像又想让周围人听到的音量说:“好点了我送你回寝室休息,状态不好就别学了。”
十里恩仍旧点头,趴在桌上偷偷看他。邵琰注意到他的视线,疑惑地挑一挑眉,就听这人瓮里瓮气地说:“你不生气啊?”
邵琰察觉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增大,他勾起嘴角,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我心疼,不生气。”
十里恩这才注意到四周的窸窣声,也就没在意邵琰的这句话。他朝周围看了看,所有人同时回避他的视线,假装做起自己的事。
十里恩略一思考,立刻明白过来,扯扯邵琰的衣袖,用更轻的声音说:“我们好像打扰到他们学习了,还是先走吧,我已经好多了。”
邵琰闻言,怔了怔,笑意加深,点头道:“好。”
经过这次事情之后,两个人更加形影不离。十里恩虽然依旧经常被邵琰气得哑口无言,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次的“救命之恩”,他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
直到某天金灵来突然一直盯着他看,在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十里恩被他看得差点感冒。可当他问时,对方又什么都不说。
到了晚上,寝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十里恩边哼歌边叠衣服,才听后面冷不丁开口:“你也是同性恋?”
十里恩哼歌的声音戛然而止,张大嘴转过头:“什么?”
“同性恋。”金灵来冷静地重复:“你是吗?”
十里恩眨了眨眼,突然大骂一声:“你有病啊!你才同性恋呢!”
金灵来一双桃花眼眯了眯,让十里恩瞬间有种要被杀人灭口的错觉,他立马转回身,不理他了。
不料室内空气凝窒片刻后,后面那人居然解释道:“我听别人说的。”
十里恩皱皱眉,撇过脑袋:“谁?”
“学校论坛。”金灵来答完,不再多做解释,任由十里恩怎么问,他也不说话,十里恩只好自己急匆匆登进论坛查看。
他从来不玩这个,连论坛帐号都没有,此刻登进去,一通捣腾也没翻出一丁点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他烦闷地将手机关掉,躺到床上思来想去,心里渐渐明白了什么。
邵琰发现十里恩在刻意疏远他时,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后。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更别说见面,他们已经三天没联系过。
第四天的时候,邵琰去美院教学楼等他下课。他如今对十里恩的课表和行踪一清二楚,不出所料,今天十里恩上完课,独自留在了画室赶作业。
他进去的时候,画室的窗户开着,外面是几颗初春刚发出嫩芽的桃树。十里恩被拢在斑驳的阳光里,正往调色盘里挤颜料,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立马僵直起背,紧张起来。
邵琰关好画室的门,仿若不觉,径直朝他走来:“不吃饭了?”
十里恩回避他的视线,低下头,摆弄调色盘:“不吃了。”
“那怎么行,下午又胃疼。”
十里恩听他提起这件事,便想起那天图书馆的情形。他后知后觉,现在才知道脸红:“不会的,我上午吃得迟,不会饿的。”
“那晚上去吃,晚上总饿了吧。”邵琰插着兜,站在旁边看他调颜料。
“晚上和室友约了。”十里恩再次拒绝。
邵琰遗憾地点头,接着问:“明天呢?明天和谁约了?”
“明天和同学……”
十里恩的声音越来越小。邵琰步步紧逼:“后天呢?”
“后天……”
“大后天呢?”邵琰不等他推脱完,从容不迫地继续说:“大后天也不行,还可以下个星期下个月,能保证都躲过去吗?”
十里恩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邵琰瞧他调颜料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才叹了口气:“你知道了?”
好半晌过去,十里恩点点头,说:“影响太不好了,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邵琰看着他的后脑勺,问他:“什么影响不好?”
十里恩嗫嚅出三个字,说完发现连自己也听不清,又不愿再重复,只好想了想,改变措辞:“他们都在胡说,我们明明不喜欢男人!”
耳边的风挟着初春的凉意,把纱制窗帘吹得扑扑的。
“说清楚,”这时,邵琰忽然开口道:“你是不喜欢男生还是不喜欢我?”
十里恩抬头看向他,脸上出现震惊的神色,奇怪对方为什么会这样问,但很快就被他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