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136)

    贺恬恬过来看的时候，发现他的工人有吃的有喝的，“嚯”了一声：“你这里待遇挺好, 别人都赶着早点装修完早点搬家, 你倒好，一点也不急。”
    段语澈就笑，递给她一杯珍珠奶茶：“我不急, 他也不急。”
   
    曹烽似乎是发现了新的乐趣，喜欢在附近搜罗昂贵的豪华酒店, 下载了一大堆的APP，研究了最划算的方式，订个两晚最大的套房，带他去过周末。
    通常情况下，比对后能省个五十一百。
    “你和你女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贺恬恬一直没见到段语澈的对象，一直挺好奇，毕竟在段语澈的描述中，这位对象似乎不是普通的女性。
    “我已经和他求婚了，前几天找了个珠宝设计师，让他帮我们定制戒指，估计周期得三个月吧，正好到时候他放暑假，我们就去国外登记结婚……”
    登记结婚……去国外？
    她心里打了个问号，又想起前些天听一个老同学说，去参加一个婚礼，看见了一个疑似曹烽和段语澈的人在一块儿，就说：“怎么都不见你女朋友过来看装修进度的？”
    “他来过啊，不过他来的时候你不在，刚好错过。”
    曹烽经常过来接他走，装修现场一片狼藉，曹烽是个门外汉，进来也看不出什么，看一眼就带着他走了。
    贺恬恬还有其他的客户，待了几个小时就准备离开，刚走出去，上了她那辆小车，就看见一辆非常拉风的超跑慢悠悠地开进来。
    超跑也是黑色，造型不太常见，她搞装修经常遇见富人，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牌子，下意识在心里估了价，就看见车子停在前面，车门向上翻开，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身高腿长、衬衫西裤，像是搭在高大的衣架子身上，显出宽肩和腰的轮廓。光看身材，就是个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大帅哥，她定睛一看，那惊鸿一瞥的侧颜，竟然非常像记忆里的那个人，只是再也没有少年的青涩感了，侧影满是成年男人的成熟挺拔，带着从容的气质。
    贺恬恬微愣，看见男人走进她客户家里，过了几分钟两人一起出来，他给段语澈开车门，低头时的脸庞散去冷漠，变得温柔。她坐在车里，远远看见两人是交换了车，段语澈去开超跑，曹烽开大G。
    恍惚地，她记起有一年的夏天，马小波让班上的人办卡，她办了。
    有一回是下午自习课，她没上课去还书，这里比外面凉快，空调的冷风吹着，待着就不想走。
    她越走越深，走到尽头的时候，蓦地瞥见两排书架中间窄窄的过道，靠着墙的位置，有两个男生依偎着，一个靠着另一个的肩膀，身上另外搭着一件校服；另一个低着头，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看书的男生是曹烽，他神态很柔和，脱了校服给好朋友盖着，身上只穿一件黑色的T恤，浑身都是青春气。
    她偷偷地看过借阅室老师的记录，曹烽从图书馆借书借的很勤快，古今中外都有，他看莎士比亚，也看苏东坡，还喜欢看编程微电子什么的。
    那时候她就认为，这是个温柔又独特的人。
    暗恋不了了之，曹烽转学，她上大学，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偶尔和以前的朋友在一起，还会说起这个有本事的人——是有人去问的马小波，马老师说曹烽转学后跳级高考，上清华了。
    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形式再见，一回味，恍若两生，又觉得理所应当，他们好像一直都那么好。
    曹烽的车开在他的后面，慢慢地开回家，停在大学里。
    刚买的超跑太宽了，入不了巷子，只能临时办个停车卡停进校园里，学生们爱停留驻足看这辆车，也会拍照，所以曹烽不爱开，是试驾的时候段语澈喜欢手感，他才买的。
    弟弟回家后，他就常常干出一些远超他以前消费观的事，在过去，他根本难以想象自己会花上万的价格去住一晚上酒店，不为别的，就为那高处落地窗风景好，在夜色下抵着窗拥抱缠’绵，把酒店送的欢迎蛋糕涂到他白皙的身体上，再吃干抹净。
    段语澈喜欢写游记，出门也要抱着，他已经写了很多篇了，在Blog这个完全已经没有用户的网站，有了少量的浏览量，记录的心情让他坚持，而曹烽就会让他只穿浴袍，自己趴在书桌下面吃蛋糕，完全不必担心有人打扰。
    所以曹烽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周末，开车去附近的酒店入住。
   
    两人回家，曹烽明天还有课，段语澈完成他今日份的游记内容，忽然看见网页上弹出的一个纸条内容。
    这是个类似站内私信的功能，段语澈很少用，不过也曾收到过几条无趣的消息。
    他强迫症，想进去删掉消息，接着就看见纸条的内容写：“您好我是XXX地理文化出版社的编辑XX，很欣赏您发布的游记内容！如有出书意愿可加本人Q-Q：XXXXXX……”
    “诶？”段语澈没想到，还能收到这种消息，竟然有人能欣赏他小学生一样的文笔——不知道是不是骗人的，就叫来曹烽帮自己看。
    曹烽会编程，略通黑客技巧，不过查个信息，并不需要什么技术，他查到该出版社官网，先是了解了一下该出版社的资质，接着直接打电话询问有没有这位XX编辑，包括对方的联系方式是不是这个号码。
    查出来的消息是真的，也就是说不是骗子，这是真的对段语澈发布的游记内容感兴趣。
    曹烽意识到这应该是一种广撒网的行为，但同时又觉得，如果这件事能成，是一件很好的事，弟弟总是想找点事做，但他除了找和钢琴伴奏有关，或是翻译的活，似乎就没有别的途径了。
    段语澈也意识到，这是个相当好的机会，或许不一定能赚多少钱，但总算不是无所事事了。
    加上这位编辑的好友后，和对方聊了几天，很快敲定了合同。
    这位编辑是真的喜欢他的游记内容，认为虽然文字简单，而且常常中文夹杂着英文，可是这些文图加在一起，能从其中看见很浓的色彩——他的经历是有颜色的，情绪丰富的人，很容易与之感同身受。
   
    约定好了交稿日期，游记篇幅，大致的字数，段语澈签了一份合同，首印量不高，几千册，如他所料是拿不到多少钱的，不够出门浪荡一晚。
    不过，这仍叫他高兴，至少下回碰见贺恬恬这样的老同学，对方问他现在做什么，也不至于支支吾吾回答不出。
    但要出书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以前随随便便发布的网上的内容都得做一定的润色和修改。
    段语澈全身心地投入作家事业，大部分时候查字典，或是向曹烽求救。
    曹烽白天在学校教微电子，晚上就在家里教他语文，曹烽会把他抱在腿上，面前是和键盘，段语澈不知道怎么打了，他就上手帮他摁键盘，不知道怎么用词了，也会给一个恰如其分的形容词，最后看一遍，改改错别字、标点符号，加几个修辞。
    这像极了少年时，曾经为之努力过最终又无疾而终的那场演讲比赛前的时光，曹烽将他抱在腿上，认真地教他写演讲稿，尽管弟弟英语很好，但却没有丰富的文字功底，曹烽看书读书，语法也学得好，两人是同时在向对方学习，段语澈爱纠正他的发音问题：“美国人才喜欢卷舌，我不喜欢卷舌的音。”
    然后示范着，舌头就缠在一起了。
    穿过那漫长岁月，曹烽在这游记的后记里，敲下一段摘自莎士比亚《暴风雨》的文字。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