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小兔的造型,异常圆润。
除了耳坠和镯子外,还有项链与戒指。可是前头,玉兔项链和玉兔戒指就已经丢失了,那时候院子里头就在怀疑有可能是奶妈子做的。可偏生迎春的胆子小,虽很气闷,但压一压也就过去了。
如今见自己经常戴着的耳坠和镯子也不再见,乳母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为,到底是叫迎春彻底难过起来。
这样……一整套就都没有了。
许是气愤,许是难过,迎春捏着裙角,从椅子跳下来,急匆匆地走到正要出去的奶妈子面前,“玉兔,呢?”
乳母心虚,大声说道:“二姑娘说什么玉兔?是想养兔子吗?”
“我的玉兔,耳坠和镯子呢?”
迎春的声音几乎说不清楚,毕竟她的岁数也不大,却是非常坚持蹦出来一句话,“还给我。”
乳母立刻撒泼,拍着自己的脸说道:“二姑娘到底是被谁蛊惑?是这院子里这些下贱的皮子吗?我可是二姑娘的奶妈子,怎肯能会害二姑娘呢!这丢失的东西,说不得就是这院子里哪个多手多脚的给带走了,怎会冤枉到我身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外走。
迎春身旁的丫鬟从前早就被这个该死的婆子气狠了,可偏生迎春岁数小,又胆小怕事,从不肯闹起来,这才不得不压着火气。眼下见二姑娘都挺直腰板硬起来了,怎可能会放跑这婆子。
这院子里当即就有好几个女孩拦了上去,又有识相的往外跑。
该是要将此事告知张氏。
乳母大呼小叫,“你们这是要作甚?我奶了二姑娘好几年,怎么眼下不要我了,就敢对我这么放肆。我倒是要闹到老太太的跟前去,看看你们这群泼皮!”
一提及老太太,这些女孩家家的确是有些担心。
毕竟贾母的确是敬重这些曾经奶过府上少爷小姐的婆子。
迎春板着小脸,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有,我,在,呢,搜!老,祖,宗,生,气,也,只,罚,我!”
她是害怕的。
熟悉她的丫鬟果青看得出来,二姑娘背在身后的小手在颤抖,声音也不例外。
可这是二姑娘第一次提出自己的意见,还是如此激烈的意见,哪怕是挨罚,果青也认了。她是最先动手的,还是迎春身边的大丫鬟,她一把就撕开了奶妈子的外衣,哐当掉下来两小包用白布包起来的东西。
立刻就有那机灵的捡起来,呈到迎春的面前。
这两小包东西一打开,里头全都是迎春的各种首饰胭脂,气得负责此项的丫鬟胀红了脸,“我便说日日换锁,日日还是被人偷了去。结果居然是家贼,还是二姑娘的奶妈子,您这么做,怎对得起姑娘啊!”
正正好,在乳母想狡辩的时候,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张夫人带着元春出现在了门外。
张夫人做习惯了官家娘子,身上威严深重,一双美目扫过这院里的乱象,便叫那奶妈子软倒在地,嗫嚅不敢言。
元春没去管那吃里扒外的婆子,快步走到了迎春的身旁,看着她要掉不掉的眼泪,蹲下来与她的视线齐平,笑吟吟地说道:“迎春做得真好,好厉害的。”
迎春软软地贴在元春的脖子旁边,带着哭腔啜泣,“她,偷走了大哥哥,送给我的玉兔子……”
元春心疼坏了,抱着迎春小小的身子哄了起来。
经过这一次,张夫人将那奶妈子的一家都赶出了贾府,也不说那些所谓的恩典了。这府上的主子敬着在意着,才有这份颜面。
可是都欺辱了府上的主子,就当真是自寻死路了!
经过这一件事后,迎春的性格有了悄然的变化,最起码不会再连说话都害怕,也有些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故而,虽然迎春的岁数还很小,但元春也早早就将她带在了身边跟着看。就算不知这些管家如何,可能看一看这些场面,对迎春的性格也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这荣国府上有元春看顾着,隔壁的府上却是麻烦。
不过几日,就连贾珠也曾听到东府闹出来的事端,毕竟管家的太太入了宫,这家里头的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理顺了。
然这外头的事纷纷扰扰,皇庭却是一概萧瑟寂然。
康煦帝对太皇太后离去这一事倍感悲伤,不仅大肆操办,还将停灵的时间延长。皇帝更是多次哭倒在太皇太后的棺椁前,难以自已。
康煦帝和太皇太后的感情甚笃,皇上会如此悲痛,本就在朝臣的预料中。
贾府上几位女眷夫人日日天不亮就出门,而贾赦贾政等这几个,也是天天在外奔波,为着此事繁忙。那些个官宦人家,人人皆是如此,不敢有任何放松之态。
毕竟连那些身份贵重的皇嗣们,不也足足跪够了时辰,跪够了日子。
纵是谁,都不敢在康煦帝如此悲痛之时,挑战皇帝的神经。
整个盛夏,皇城都异常寂寥。
直到数月后,由着太皇太后宾天所带来的影响,才逐渐恢复了平静。可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仍然沉浸在这份悲痛带来的影响里。
康煦帝的心情不好,其他人焉能安心?
本来若是有人能够哄皇帝高兴,那也未尝不可。
可偏生往往充当这样角色的太子殿下,也是与皇帝一脉相传的压抑阴沉,这沉甸甸的气氛,压得整个后宫异常沉寂。
直到皇子们开始重新读书,贾珠也得以入宫后,他才距离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
或许不是第一次。
贾珠在太皇太后的棺椁移驾清东陵的时候,也曾远远地看到一眼太子殿下。
那距离十分之遥远,可是贾珠知道,太子殿下看起来很不好。
贾珠这些时日很是烦躁,却又没有表露出来,家里头的人基本不知道他的心情不虞,除了郎秋和许畅能看少许。
他和允礽从未分开过这么漫长的时间,偏生还是这样一场漫长痛苦的丧事。
贾珠入宫时,已经入秋时节,皇庭看起来与数月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只除了更加孤寂冰冷了些。
贾珠到殿前时,那里已经有人了。
允礽孤身一人站在台阶上,背着手看着殿前的匾额。
他的身影,看起来比往时更瘦了。
贾珠微微蹙眉,太子的身边竟是一个侍从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也便罢了。结果等贾珠走上前来时,方才发现允礽的肩膀上犹带着淡淡湿气,显然已经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才会在晨起的雾蒙蒙中留下这般痕迹。
贾珠有些生气,又有些难过。
和太子数月未见,允礽看起来似乎又长高了些。
可面无表情的时候,瞧着有些可怕。
贾珠一步步走到他的身旁,与太子并肩而站——这是极其逾距,可在他们之中,却又无比寻常的距离——他抿着唇,轻声说道:“保成,你何时过来的?”
允礽缓缓地转头看他,“半个时辰前。”
贾珠蹙眉,他们读书的时辰本就早,贾珠也总是提前入宫,可犹是如此,太子都能早半个时辰,是昨夜几乎没有入睡吗?
他没有将这话问出口,而是去碰了碰太子的手。
还是暖的。
比起贾珠一直微凉的手指,太子的身体总是暖的。
贾珠将手指滑入太子的手掌握住,拖着一动不动的殿下往宫内走去,“纵是秋日,还是冷了些,保成需要多加一件衣裳。”
允礽闷闷地说道:“不冷,是阿珠冷。”
“我身体一直如此。”
贾珠摇头。
两人入了殿内,贾珠发现也无其他人的踪影,不由得问道:“保成,跟着你的宫人呢?难道你是独自从毓庆宫过来的?”
“被我赶走了。”允礽漫不经心地说道,“近来我的脾气不怎么好,不想留着他们在我眼前碍事。”
贾珠抿唇无奈,伸手摸了摸这殿内的茶水,到底还是烫的,忙给允礽倒了一杯。而后,他也没问允礽的情绪,只是在他的身边安静坐了下来。
允礽把玩着贾珠的手。
手指柔软,但指腹和掌心有着不少老茧,这都是难以避免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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