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不可能再装作无事发生那样表演下去,原本的编花篮也不能再用了。
松田眨了眨眼睛,望着坐在他对面的这个萩原研二。
严格来说,他并不想对着对方撒谎。
真假参半的谎言和你来我往的试探,简直糟糕透顶。会让他无时无刻,不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又或者是直白地把一切经过和盘托出。
平行时空、系统卡牌、弹幕、次元壁,这些在正常人的思维认知当中、超越当前科学条件的东西,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止一次想到过,在没有任何谎言和试探的情况下、在彼此完全信任的情况下,把一切经过直接告诉这个世界的萩原研二。
但这种方式过于冒进且高风险,BOSS不可能同意。
再者,除了他之外,黑方研二此刻应该还在处理红松的事情。他最起码得等到那边的结果出来。
其实有件事很奇怪,明明现在坐在他面前的研二,才更加接近于记忆里最开始的研二。但如果非要划分出、此时此刻他更倒向谁的话,最后的人选反而会是黑方研二。
——因为不一样。
虽然所有的萩原研二,从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但那个家伙他不一样。每次一想到对方过往的经历,松田总是会无条件让步,一退再退、毫无原则。很多时候,他其实能够分清对方的话语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别有所图,但他无所谓……
总之,在确定黑萩原研二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前,他只能先拖时间。
松田重新垂下眼,意识到自己思考的时间稍微有点久,如果再不回答,很有可能引起对方的怀疑。
但就算是怀疑也不会怎么样。
他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
这个世界的研二,并没有见到过他和另一个松田同时出现。
在对方的认知里,这个世界只存在一个松田,只不过是“松田”的性格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但这种变化本身,并不是不可理解的。
毕竟“松田”才刚刚“被冤入狱”,在这种特殊事件的打击下,性格变得奇怪一点很正常。
在没有亲眼确认、真的存在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之前,任何一个正常人的反应都会是、也只会是——
多重人格。
松田眨了眨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解释道:
“这种类型的炸弹对平衡度和质量变化极其敏感,通常比较适合底座较薄的地方,例如说公交车、火车、汽车又或者是——”
警视厅的临时指挥部。
那种塑合板的地板,太适合装这种类型的炸弹了。他上一次就是这么装的。
松田笑了一下,补充道:
“轮船的甲板下面应该也可以用。大部分交通工具上的炸弹,都可以选择这种类型的。”
·
“是这样啊……”
什么都没有问到。
萩原研二笑着点了点头,有些失望。
对方看上去什么都说,但又过于天马行空。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焦点模糊不清。好像马上就能探到底,但往下一捞又没有尽头。
得想办法加快进度了,总不可能一整个晚上,什么东西都问不出来吧?
最起码要搞清楚,对方奇怪的态度变化,还有非常明显的两种性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突然对他表现得这么生疏?从看守所回来之后的路上,是明明白白的生疏。还有现在,明明不熟悉,却非要装成关系很熟稔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性格差异这么大……
该不会是心理疾病导致的双重人格吧?这家伙怕不是关在看守所的时候,心理出问题了吧?但这个新出现的人格,和他也太不熟了吧?就好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一样……
等等!很多年前?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松田的父亲好像也被冤入狱过。如果是因为这一次相同的经历,让对方产生心理问题,进而分离出一个很多年前的人格呢?!
对啊,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萩原研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这一套逻辑飞快串联起前因后果,仔细对比松田这段时间的状态。
为什么和他之间的交流忽然变得这么奇怪?
——因为新分裂出来的人格,很有可能根本就不认识他,或者是很多年没有见过他。
为什么会问出、当不当警察这种古怪的问题?
——因为新人格先是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冤枉,现在又亲身经历被冤枉的过程,会对警察这个职业产生厌恶,完全是情理之中。
为什么突然直白表露出对炸弹的兴趣?
——因为新人格缺少警察职业的束缚,所以可以直接了当的表达自己的喜好。
全部都解释的通。
对方这段时间的变化,全都是因为这一次被冤入狱事件,导致松田分裂出另外一重人格了!
这下可糟糕了。
得想办法把人骗到医院一趟,而且现在不能让这家伙独处,万一这家伙现在的人格有点反社会、痛恨警察、甚至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可怎么办?
萩原研二登时觉得,有一个天大的重任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不自觉蹙着眉,对即将进行下去的谈话,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该怎么在不进一步刺激对方的情况下,想办法了解到对方的心理问题到底有多严重呢?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最起码得想办法激起对方身为一名警察的责任心吧……
“这一次你能成功出狱,多亏了那个叫冲矢昴的证人来证明当时的情况。但现在对方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得想办法找到证据,把这位证人先生救出来。”
萩原研二一边斟酌着开口,一边不忘用余光注视着对方的反应。
只见坐在他对面的松田阵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仰起头、乱糟糟缺少打理的卷毛在半空中抖了抖。
他的嘴角有些抽搐,像是想笑但又不太方便、但怎么都憋不住。
那双墨色的眼睛里看不见丝毫责任感、亦或是愧疚心理,反而有些隐隐约约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
萩原研二瞪大眼睛,不自觉往前凑了凑。
为什么是幸灾乐祸?
松田的病症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仅丧失了同理心和责任心,还会对别人的悲惨遭遇感到幸灾乐祸?!
“你怎么会——”
“我知道这件事。”
黑松僵硬地低下头。
由于实在装不出一副愧疚的表情,再加上又控制不了自己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所以干脆直接用一个乱糟糟的发顶对着对方。
冲矢昴是赤井秀一的化名。
对方不提起倒还好,每提起一次,他就会想笑一次。
这个世界的赤井秀一竟然也进到局子里去了,这可真是……
太棒了!
多一个人来陪着他,连带着那群家伙嘲讽调侃的话,也可以多一个人来承担。
他总算不再是黑方阵营里,唯一一个把自己玩进局子里的人了。而且那个家伙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放出来(监狱和卡牌系统,双重意义上的没被放出来),进度条远远落后于其他人。这样一对比,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玩的还可以。
“咳咳咳、”
黑松捂着嘴,用手掌遮住嘴角压抑不住的笑容,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重新抬起头,一脸严肃地解释道:
“关于这件事,其实有一个新的情报。我刚刚去警视厅的时候,意外碰到景光——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应该有看见吧?”
“啊?”
跟踪全程被抓包、还被特意点出来的萩原研二,心虚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刚刚都已经解释过了,我是担心你一个人跑到什么地方、又卷进杀人案件里。”
你明明是怀疑红松的状态有问题……
松田阵平顿了一下,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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