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不出去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他却并没有立刻转头去看,而是怔怔地坐在那里,清凌凌的一双眼睛忽然间变得有几分恍惚。
“你不会是特意留下来想陪我喝两杯的吧?”纪秋檀说着,手一撑,便从屋顶跳了下来,慢吞吞地朝他那边走了过去,口中喃喃自语,“也对,我都好久没尝过云台这边的青梅酒了,一眨眼居然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纪秋檀坐了下去,就坐在石桌对面。
师琅玉仍旧是怔怔地坐在那,但视线终于落在了他身上。
“发呆呢?”等不到他回应,纪秋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而师琅玉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只是一闪。
四周空气突然跟着一起静了下来。
师琅玉不说话,却又有满肚子的话想说。
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还有时间去买酒,难道不该第一时间就回来找他吗?
想说的话太多了,一时之间,居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师琅玉坐在那,后知后觉地突然间感觉到了孤独。
此前的那几十年里,他一直都在这里等一个人回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从来不觉得孤独。
因为他想……
风有可能是他,雨也像他。
在天际探头探脑的太阳同样像他。
虽然看不见,可他无处不在。
这样又怎么会孤独?
但现在,那种积攒了几十年的孤独感瞬间全部都涌了出来,令人心头酸楚。
最终,师琅玉闭了闭眼,别的什么都没说,只问了一句:“回来了?”
“回来了。”纪秋檀说。
他又问:“还走吗?”
“不走了。”对方答。
于是,他沉默半晌,突然就笑了一声:“那就好。”
“……”
夜风吹过半空中的明月,乌云悄无声息地聚了又散,月光便开始变得忽明又忽暗。
说是想拉人一起来尝尝青梅酒,但那坛酒放到桌子上以后,却再也没有人动过。
纪秋檀起身说想看看他的屋子有没有变样,师琅玉便默然无语地在旁边随他走。
二人并肩而行,一路向前。
穿过幽暗的小院长廊,转角便要到书房。
师琅玉就是在这里,突然伸的手。
一路走来,他们之间始终保持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一直都没有肢体接触。
是生疏?还是久别重逢不知所措?
师琅玉一言不发,眸光却越发幽暗。
他在拐角处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身旁那段许久未曾触碰过的腰肢。
对方似乎早有预料,身体也一直紧绷。
他伸出手,两人便跌跌撞撞地靠到了墙角,没有人说话,只有微弱的风声,还有交错混杂的呼吸声狠狠地撞在一起。
黯淡的月光被拐角的亭子切割。
他们两个躲在暗处,不发一言地开始接吻,纪秋檀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拢住对方的脖颈。
交织时啧啧的声音被风吹得飘忽又暗昧。
他指尖不小心便触碰到了对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真的不走了?”他听到对方又问了一遍问过的问题。
咚咚的声音,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心跳。
而他一路上悬吊着的那颗心也在此刻彻底落了下去
对方仍旧需要他。
对方还在想他。
他安心了。
他到家了。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他说,“合籍大典什么时候办?叫那什么宋小姐白公子不要再惦记了,你生是我的人,死也得做我的鬼。”
“好,你说了算。”对方低沉的声音中难掩喜悦,一双乌灵灵的眼眸此刻亮得出奇。
他低下头去,边掉泪边发狠地吻。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
从来没有哪一个新年能让他如此快乐。
他这一生,又到底能见过几次这样美好的冬日夜晚?
半空中的那轮明月温温柔柔地覆盖了大地,寒风在此刻似乎都被抹除了冷意。
夜已深。
他要回家了。
回到那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里。
自此之后,无论外界再多风雨,也永远有那么一间屋顶可以为他遮风避雨。
也永远会有一盏灯为他而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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