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们先去安全屋汇合,这次还有其他人在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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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安全屋后,舆水怜没想到在这里等他们的人居然是贝尔摩德。
他们进门时,贝尔摩德正坐在沙发上独自一人抽烟。
贝尔摩德身穿一身薄荷绿的修身西装,脖子上还垂着一条散开的丝巾,看上面的图案,应该是某个奢侈品品牌的。
她转过头来,习惯性地扬起下巴,用她最惯用的那个角度看人。
“——下午好,两位。”
感受到了贝尔摩德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舆水怜也微微颔首,“……下午好。”
和上次见面相比,贝尔摩德今天显得有些……不那么轻松。
不妙的预感升了起来。
“真是意外啊。”
降谷零反手关了门,他看向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的女人,试图寻找话题的切入点,“最近明明人手严重不足,让三个人来完成这种简单的任务,是不是有些浪费?”
氤氲的烟缭绕在贝尔摩德面前,她灭了手中那支烟,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副手铐。
在看到那双手铐时,舆水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这是身体带来的本能反应。
捕捉到他的小动作,贝尔摩德维持住表情,走到了二人面前。
“任务只需要你们两个人。”她说话时的声调起伏格外好听,但带来的不算是好消息,“我来这里是有别的工作要做。”
降谷零见到贝尔摩德的视线缓缓移到泰斯卡脸上,她说:“’既然身体已经养好了,先前落下的惩罚也该补上一部分了,如果不能一视同仁,会让其他成员心生不满’——这是朗姆让我传达的命令。”
对这件事早有预料的舆水怜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疼痛这种东西无法真正的摧毁掉他,只要他没有被完全摧毁,那就不可怕,他想。
零碎的记忆中,偶尔能翻找出贝尔摩德神情冷淡地站在旁边观看泰斯卡受罚的场景,但都是转瞬即逝的碎片。
贝尔摩德点着烟站在不远处,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
等到行刑结束,所有人都散场后,她才会上前带上泰斯卡“回家”。
贝尔摩德给他吃的,给他住的地方,带他去治疗,但她从不指望从泰斯卡那里得到什么回应,一切流程走下来往往像在上演一场家庭伦理默剧。
甚至他们一年半载见不了几次面。
但每次见面,走下来几乎都是这么一套乏味的程序。
现在回想起来,舆水怜觉得贝尔摩德也许是在“泰斯卡”身上寻找什么,又或者是在他身上投射了某种感情,但全都是自说自话——毕竟泰斯卡从来不会回应她人。
这边还在僵持着。
贝尔摩德将手铐递给了降谷零,但降谷零没有立刻接下。
他知道一旦将这烫手山芋接下,后面会发生的事就可想而知了。
贝尔摩德看起来就像摒弃了感情的怪物,她让自己的笑容勾得更显眼一些,好像对她来说这也是种安全行为。
“波本,朗姆交代说惩罚泰斯卡这件事就让你来办,至于惩罚的方式他也已经选好了。”
波本的声音不含感情,“那你的工作呢,贝尔摩德?只是来传个话吗?”
贝尔摩德烦躁地从口袋里取出手铐的钥匙,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说道:“我的工作,就是监督你们完成这次惩罚……以及,避免你不小心失手杀了泰斯卡。”
“……放心,为了不影响泰斯卡接下来的工作,只是轻松的惩罚。”
失手杀了泰斯卡?
轻松的惩罚?
这两句话放在一起的矛盾简直可笑。
降谷零一点也不想知道贝尔摩德口中需要他来对泰斯卡实施的惩罚是什么。
他插在裤子口袋里的那只手的手指按着自己的大腿,脸上还要保持一贯从容的微笑。
……原来朗姆在这里等着他们。
朗姆大概是已经对无边无际的猜疑感到心烦了。
这是阳谋,也是明晃晃的离间。
如果泰斯卡和波本有不可告人的关系,那这就是让他们关系崩塌的导火索。
如果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不存在任何包庇关系,那这只是一次常见的惩罚,最多演化成两个人之间的私怨——对上面来说,组织成员之间有私愿又如何,只要不影响做事就行。
站在朗姆的角度,怎么看都不亏。
波本不是没有干过这些工作,但他能调整好自己心态的很大原因,是因为那些受刑者都是陌生人,或者本就满身罪恶的人,他至少能给自己一个缓冲的余地,给自己的行为找出成百上千种角度进行自欺欺人。
但泰斯卡不一样。
泰斯卡不是一个闭眼睡一觉就能抛之脑后的陌生人,他已经和自己的命运相交,哪怕他们不是朋友,也是其他深刻的关系,降谷零找不到能像往常那样自欺欺人的角度来说服自己。
在组织里,泰斯卡和他是守护同一个秘密的共犯,他们截然不同,却又有些相似。
在这个前提下,泰斯卡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泰斯卡冷淡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惩罚的内容是什么?”
贝尔摩德将目光投向盥洗室,简略道:“……水。”
水。
就是让受刑者双手束缚住,然后将其按入水中,反复进行这么一项压迫性动作的刑罚,和其他的受罚方式相比,确实是较为轻的一项了。
倒是很符合朗姆说的“只是为了不让其他成员心生不满,而必须走的程序”这个说辞。
只是,对降谷零来说……
他从贝尔摩德手中拿过手铐,然后走到降谷零面前,递给了他。
“给。”他目光灼灼盯着降谷零。
他不想让降谷零为难。
所以,就让他来替将对方做选择吧。
降谷零将手铐拿了起来,舆水怜对着他微微抬起了双手,做出一个就范的姿势。
“——开始吧,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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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是有些年头的老房子了,盥洗室的墙壁下方还有发霉的黑色痕迹,它们落在降谷零的眼里格外刺目。
他带着一双白色的手套,手套将他的皮肤和泰斯卡后脑的头发隔开一层,他却隔着手套,仿佛能感受到泰斯卡的每根头发丝,这种触感甚至让他感到无比的抗拒和恶心。
而被他按住头、攥住头发的泰斯卡正被锁住双手,动弹不得。
他整个人趴在盥洗室的水池里,脸被埋在了水池的那一池水中。
额角的金发在水面散开成曲折的弧度,完美的掩盖了他在水下的表情。
直到贝尔摩德出言道:“——时间到了。”
波本这才松开手,然后扯着泰斯卡衣服的后领将他从水中拉出来。
泰斯卡仰头轻轻咳嗽了几声,就像一只濒死的天鹅,然而短暂的喘息只是为了让他能正常进行下一次行刑。
“继续。”贝尔摩德看着手机上的计时器,“……还没结束呢。”
泰斯卡粗重的呼吸声很快就又被掩盖在水中。
制服。
按入水中。
重新出水,再继续。
降谷零甚至快要感觉到麻木。
——看啊,你正在对一个有恩于你的人进行毫无道德的施暴行为。
对方容许你这么做,允许你施加他痛苦,只为你们共同掩盖的完美秘密,他毫无怨言、甚至体贴的、主动的、自愿的承担这一角色。
……你真的能心安理得吗?
“——结束了。”
贝尔摩德的这声宛如天籁,终于将这场漫长的折磨宣告了终止。
泰斯卡从水中抬起头来,他脸上都是冰凉的水珠,头发也被打湿得乱七八糟,贴在双颊、贴在脖颈处。
贝尔摩德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她将手铐的钥匙甩给了波本。
“我的任务结束了。”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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