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焚香祭酒(108)
“庄周梦蝶,不知周也。你怎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崔颂差点被戏志才的这句话噎住。
他当然知道“庄周梦蝶”的典故。这个典故讲的是:庄子做了个梦,在梦里他是一只蝴蝶,不记得自己是庄子。醒来后,庄子才发现自己是人而不是蝴蝶。可是,那个蝴蝶梦太逼真了,就像真的一样,庄子分不清蝴蝶的他是一个梦,还是身为庄子的他是一个梦。又或者,他既不是蝴蝶也不是庄子,他既是蝴蝶也是庄子?
戏志才这个时候拿出庄公的例子,是在间接地问他:你能确定自己是哪一个崔颂吗?也许另一个‘崔颂’只是你在梦中虚构的一个幻影;也许,你关于一千年后的“记忆”只是梦中的幻想?
崔颂不敢再想下去。这个灵魂叩问涉及到道家的哲学,容易把人绕晕。
他想不明白,明明他在与戏志才开诚公布,怎么最后竟上升到如此魔幻的哲学问题。
他默念了一遍我爱马克思我爱唯物主义,将那可怕的自我怀疑彻底压了下去。
崔颂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你身患重病,不宜劳神,那董卓……”崔颂停口,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他是想劝戏志才保重身体,不要再为董卓那样的人燃尽自己。可是,转念一想,他虽然不是戏志才,不能理解他的坚持,但换位思考一番,戏志才不惜消耗生命也要为董卓谋划,这说明这件事在他的心里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或许是忧国忧民之情,或许是大展宏图之志。打着“为他好”的名头,让戏志才放弃对他而言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是否太过自以为是了?
若他与戏志才只是普通的政敌,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劝他反水,可戏志才于他……
哪怕撇去“另一个崔颂的挚友”这一层身份,他也不能等闲视之。
可若是不劝?那也不妥。
一来戏志才的身体不宜劳神费力,董卓又对他心生猜忌;二来董卓必然灭亡,到时,身为董卓帐下居功至伟的谋士,戏志才焉能有好结果?
戏志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然则,董卓虽然已经现出颓势,但尚有转圜的可能。胜负乃常事,唯有尽心一搏。若最终免不了失败,那也是天不应,人不合,非战之罪。至少……尽心耳。”
崔颂有所触动。
戏志才定睛凝视了他许久,缓缓接道,“何况,你……”
“?”
“你是否还记得……何子的死因?”
崔颂摇头。他没有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另一个自己也不曾与他提过。
刚才听戏志才说何休的死另有隐情时,他想问其中因由,但没来得及问出口。
“那便罢了。”
戏志才不欲多说,但崔颂已经被吊起了好奇心。
“恩师的死,究竟有何隐情?”
戏志才犹豫了一瞬,又听得崔颂道,
“若是不能知晓其中内情,我将寝食难安,还请志才坦诚相告。”
“这件事还未有定论,我不好妄加猜测。”戏志才道,“倒是过去的你,似乎认定何子之死与先帝有关。”
先帝……?那不就是汉灵帝刘宏吗?
崔颂又想到甘姬与刘曜。这两人认定灵帝的死是“崔颂”的手笔,该不会,是真的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
这怎么可能,他和“崔颂”相处了那么久,“崔颂”是怎样的人他还不知道吗?再说,灵帝是在他来之后死的,那时候“崔颂”早就交换到现代去了,灵帝的死怎么可能跟他有关?
崔颂不再多想,见戏志才面有疲色,忙劝他快些休息。
离开屋子,看见书僮和貂蝉正站在园圃里说话,郭嘉则是站在院外的阡陌小道上,远眺四野,似在打量附近的地貌。
崔颂走了过去。
董卓府。
蔡邕被引入上座,面色沉肃:“仲颖之策,虽是良策,然牵连甚多。如今内忧外患,行此之策,非但不妥,还会招致灭顶之灾。”
董卓叹道:“只怪我太过心急,不曾请教伯喈,今该如何是好?”
“好在仲颖及时止损,早早罢停,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这样吧,士族那儿,我代你说项。不过刚刚我过来时,见你的兵士要杀一名江姓士子?”
“这江姓士子正是献策之人。他不与我说清其中利害之处,害我得罪于士族,自然要杀了这一‘元凶’,好平息士族的怒火。”
“糊涂啊糊涂。”蔡邕恨铁不成钢地瞪他,“此等大才,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怎能张口就杀?何况他师从名士,又是太学学子,你若杀他,岂非要惹恼他的同门?”
董卓虽然有些不快,但还是耐心地听完蔡邕的训诫:
“伯喈说的是。那便……不杀了?”
蔡邕捋了捋胡子:“不但不能杀,还得重用。”
“可士族那边要怎么交代?”
“事已铸成。你就算把他杀了,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倒不如……”
第89章 众叛亲离(二)
董卓将身子往前, 接道:“倒不如留下他。伯喈既然称他‘大才’,那他就是有大才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可以尽释前嫌。怕只怕,他心有异心,不肯效忠于我。”
“仲颖何出此言?”
“试想, 他所献的策论如此精湛, 看问题看得如此透彻, 一定是个胸有沟壑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策论的禁忌, 不知道这些策论不宜马上施行?”
“这……”
“他却什么也不说, 任我按策论上的内容颁行朝政,以致朝廷大乱。这份策言,我足足颁行了五日。哪怕他一时半会忘了提点, 见到朝中异变,也该再次献书, 让我停止变革。可这五日以来, 他只安静如鸡地缩着,不置一言。莫非, 是故意为之,好叫我得罪士族?”董卓越说越气,觉得自己一定是真相了, “此人贼心可诛, 我如何能留!”
蔡邕停下捋胡子的手, 眉头拧成一线:“你之猜测, 也有几分道理……”他略微沉吟,“不过,这当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不如把那江士子叫来,当面对质。这样,仲颖要杀他,也师出有名,不会落人口舌。”
董卓应诺。趁着近侍去找人的功夫,他又询问蔡邕:
“那刘曜,我又该如何解决?”
忽听董卓提了个不相干的名字,蔡邕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刘子明怎了?”
“我欲杀之……”
蔡邕差点被董卓惊得心脏骤停:“又杀?且等等,刘子明做错了什么事?怎的引起了你的杀心?”
“那江遵是刘曜的幕宾,我怕他图谋不轨……”
“此事未有确凿证据,怎能轻易下结论?况且,那刘曜可是宗室,是刘家的人。你鸩杀少帝,已被天下读书人戳脊梁骨,如今若再妄杀刘曜,岂非又要落人口舌?”
董卓毫不在意:“酸儒之辞,何须畏惧。”
“你你你——”蔡邕气得直瞪他,手抬至半空,摔袖就走,“如此说来,我在你的眼中也是酸儒了?好好好,我这酸儒马上就走,绝不碍你董太师之眼。”
董卓连忙去拦,又是认错,又是好言相劝。好话说尽,蔡邕才转身回返,叹道。
“仲颖若想匡扶社稷,必得顾惜名声。凡事三思而后行,师出有名才行。”
董卓面上称是,心中不以为然。
蔡邕看在眼中,更是慨然无奈。
就在这时,吕布掀帘而入,丢下一个布囊。
“义父,我将刘曜那厮的狗头给你取来了。”
带血的布囊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蔡邕的脚边。
吕布这才注意到房内还有一个蔡邕,放下长戟,抱拳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