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修罗场(9)

　　南君凉说这句话的时候，秦莉莉突然发现其他三个人都把视线转到了自己身上。
　　她数秒后才反应过来，一脸惊愕地说道：“你们怀疑我！？我怎么可能害阿雪？我最喜欢她了！”
　　她的脸上有惊异，但更多的是委屈和难受。南君凉也不觉得是秦莉莉做出的事情，她对林雪的关心和在意毫无作假的痕迹，对于林雪的死亡表现出来的伤心和愤怒也是由衷而发。
　　南君凉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力，秦莉莉不可能参与到谋害林雪的事情里面。
　　他说道：“不是你。但是多半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你知道林雪还有可能把这件事告诉谁吗？”
　　秦莉莉却立刻摇头，强调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阿雪谁都不会说的。阿雪身边没有人比我跟她更要好……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除了我之外的人的。”
　　秦莉莉说着说着，又有点伤心，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她对自己跟林雪的友情有着一股异乎寻常的自信，以及异常强烈的独占欲。南君凉对女生之间的相处模式不了解，所以也只能当做女孩子之间的友情就是那么黏黏糊糊的。
　　但是这是不利于探索真相的。如果凶手试图提前设置陷阱让林雪失足跌落教学楼，就必须能精确预测到她的行为。如果连具体计划都不知道，那对方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南君凉解释了自己这样推断的缘由，黎青池就开口问道：“有没有可能……他并不是预料到了林雪的动作，而是直接在整个天台外沿都洒了一层清洁剂？”
　　南君凉愣住。
　　那一瓶清洁剂的容量很大，就算不能完全覆盖所有外沿，但是覆盖个十之八九还是有可能的。
　　不过事实上凶手并没有这么做。南君凉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那时候的直播清楚记录下了现场的细节。除了林雪跳下那一块儿，并没有其它地方有类似的味道。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这么说。毕竟若是说每一寸外沿他都检查过了，在当时的环境下就不太合理。不能泄露直播平台的来源，自然也不好解释他从哪里获得信息。
　　所以南君凉停顿了一下，就说道：“可能吧。可是不管怎么样，他至少得预先知道林雪会上天台假装自杀……要做到这一点，不是猜到就可以了的，还一定得知道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他向秦莉莉再一次问道：“你确定，真的没有其他人知道林雪的计划？”
　　秦莉莉想了想，本能地就有些排斥林雪把计划告诉了其他人这种猜测，但南君凉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如果真的是有人提前上楼去在栏杆外沿搞了花招蓄意谋杀林雪，就得先要知道这些信息。
　　两种想法交战半晌，秦莉莉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便开口说道：“我想到了！有没有可能是那女人窃听了阿雪，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才害死了阿雪！？”
　　她这个猜测相当随便，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纯粹只是把事情朝着自己能够接受的方向解释。南君凉意识到了这一点，却并没有反驳，反而认真思考起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不管秦莉莉是为什么这么说，目前来说，这是具有很大可能性的一种情况。
　　但是林雪自己已经先装过窃听器，将心比心，她肯定会防着胡文菲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自己，胡文菲要恰好听到她们的计划并不容易。从这一点上，说不定能多少找出些证据。
　　南君凉思维转得飞快，数秒后就开口问道：“你和林雪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哪里？会通过电话吗？”
　　胡文菲回答道：“不是，我们都是在学校或者出去饮料店……阿雪不会在家里说事情，她说有那女人在的地方让她没有安全感。”
　　南君凉点了点头，心想林雪果然一直在防着胡文菲。
　　既然这样，胡文菲能够使用的窃听手段就很有限了。
　　如果是在林雪家里安装的窃听设备，这个时候想来应该早就拆除了，而且有足够的时间抹除所有痕迹。但是如果是在其它地方安装的窃听器，想要动手肯定需要合适的时机和机会，说不定他们还有可能找到遗留的线索。
　　窃听装置多半会被安装在林雪随时携带的一些物件上，最有可能的还是手机，不过背包也有可能。手机目前已经被警方作为证物收录，背包的话则还在林雪的座位上，与她遗留下的课本文具一起，还没有人有心情去处置。
　　南君凉说道：“我们动作得要快一点。时间拖得越长，线索恐怕就越少。”
　　万一等到凶手把相关的信息和证物都处理掉了，他们几个本来就没多少权限和影响力的未成年人，是几乎没有什么可能可以扭转乾坤的。南君凉在这种事情上从不自视过高，十分有自知之明。
　　黎青池说道：“我去警局让他们调查手机！”
　　秦莉莉也暂时收起了她那点伤心和暴躁，红着眼眶说道：“我去找老师，让他让我去拿阿雪的包。”
　　晏希珉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一脸无辜地说道：“没我什么事吧？”
　　南君凉说道：“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
　　晏希珉其实之前已经有几分焦躁。他和林雪的交情也有，但没那么深。站在同学的立场上，当然希望林雪自杀的真相能够大白，但那也仅仅只限于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告诉警方。
　　黎青池和秦莉莉这样积极地想要主动调查也就算了，可南君凉跟林雪连认识都算不上，却这么主动地掺和了进来，而且很快在几人之中掌握了主导权，让晏希珉隐隐就感觉到几分说不出的别扭。
　　因为别扭，就有点消极怠工。
　　但是南君凉丝毫不在乎他是什么态度，一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态度，反而让晏希珉有点不甘不愿就这么走掉。
　　等黎青池和秦莉莉离开之后，他盘坐在地毯上，说道：“你也太用心了吧？简直像是在演侦探小说。”
　　南君凉有点意会到他的不满，心想我还真的就是在演侦探小说，说道：“你对侦探小说有什么意见吗？”
　　晏希珉说道：“你爸妈刚去世，你又只剩下了妹妹，我以为你会更在意他们的事情，结果你却对林雪的事情这么上心……”
　　却见南君凉猛然回过头来，目光锐利地盯了他数秒。
　　也不知道是不是晏希珉的错觉，他仿佛见到南君凉略显凶巴巴的目光里透出几分深沉的悲伤。
　　……他很难过。
　　……父母双亡是个什么感觉，晏希珉没有体会过，也并不想体会。只是南君凉这几日的表现让他感受不到这份沉重，所以慢慢也不再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但是这一瞬间他却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南君凉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他并没有因为晏希珉这几句话而勾起悲情，更多的其实是不被理解的恼怒和孤独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母和妹妹，他也想陷入悲伤不管不顾，甚至如果没有南依澜在的话，失去父母的他多数会选择自暴自弃，就那样陷落下去也说不定。
　　他才十七岁，虽然已经接近成人的边缘，但因为未经风雨，本质上还是个心思纯粹的大男孩。父母死了，相当于天都塌了。若是天都塌了，他还有什么生存的意义呢？
　　促使他强行违背本心，爬起来向前走的不是希望或勇气，而是被他背负在身上，叫做南依澜的沉重责任。
　　虽然是亲妹妹，但南君凉对自家妹妹的爱其实远不及父母。可就算是这样，他不能让去了天国的父母担忧，不能无视爸爸妈妈留下来的，不想舍弃却又被迫着抛弃的……对于妹妹的爱与责任。
　　若不是这样，鬼才想做什么直播，调查什么案件！他就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追随天国的他们一起离开。
　　南君凉想，晏希珉不会懂这些，所以他也无需解释。
　　他什么也没说，晏希珉却感觉到了几分局促不安。他开口说道：“喂，你……我……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他刚才一副很无聊的样子，这时候又改变了态度，说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你可以跟我说。什么都可以！”
　　南君凉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问道：“什么都可以？”
　　晏希珉见他这样问，顿了一下，心头有些不安，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就还是说道：“什么都可以。”
　　南君凉说道：“那能替我陪小澜过家家吗？我实在不想做这个。”


第011章
　　这个要求其实也说不上为难人，比晏希珉预想之中容易多了，只是有些让人无语。
　　晏希珉愣了一下，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下来了。
　　他刚才戳了人家的心肝，陪小表妹玩个过家家算什么？又不会少块肉。
　　晏希珉的母亲不喜欢晏希珉跟南家兄妹靠得太近，晏希珉之前还应了，但是不知不觉却已经完全把母亲的要求抛在脑后。有了这个替死鬼，南君凉顿时轻松了许多，放下心来安心思考起了案件的细节。
　　他坐在电脑椅前面，闭上了眼睛。表面上虽然像是在休息，其实却是在回顾前面所有的直播回放。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他回顾的时候也开启了直播，允许了粉丝们和他一起回顾过去的场景，并和他们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互动。
　　他并不是专业的侦探，而如今他的直播间里观众已经相当不少，靠着集思广益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回放的不止是现场的内容，还有之前的直播内容，有时快进有时暂停。因为没有外界的打扰，他也多多少少可以回答一些弹幕上的问题，所以哪怕是回放，观众们也显出几分热情。
　　……可惜问的都是私人问题。
　　南君凉觉得很多人根本不关心案情进展，全程都在逗他。他回答了一些问题，意识到这一点就闭了嘴。
　　中途也有人拿打赏来逗他，南君凉上了一次当就不上了。打赏的数目不高，一开始还只是让叫个姐姐的，后面羞耻度太高，南君凉坚决拒绝。
　　他虽然努力不露端倪，脸却有些发红，心想这些人真怎么说的话都这么羞耻。不知道现实中的主播们都是怎么应对这些情况的。他们能毫不羞臊地应付自如，心理素质真是强大，南君凉觉得自己简直望尘莫及。
　　他却不知道，他脸色微红却要一直强行面无表情的样子反而激起了大家的恶趣味。有人说道：【主播你叫声法多哥哥，我打赏你个对破案超有用的好东西。】
　　南君凉心里一动。
　　叫声哥哥好像也没什么，反正不是要叫老公老婆甜心宝贝主人爸爸什么的……南君凉迟疑了一下，考虑目前案情缺乏的有力证据，迟疑了一下，轻轻叫了一声。
　　他当主播其实老不专业，但是很多人就是好这一口。若是有一天他真的成熟从容应付自如了，粉丝也许并不会少，但是与此时此刻观众的心情肯定又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