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修真](613)
先前那窦姓老妇就是这般,明明知道敬水衫的来历,却惊恐万分地不愿意说出来,现在这沈天云也是如此,明明知道什么,虽然少了惊恐神情,可看他模样,也不愿意多说,甚至还有几分“瞒着你们是为你们好”的意味。
柳夜阑深吸一口气,决定要自己找到真相,他只道:“沈兄,我们还有些同伴亦在溪涂镇上,这场大雾中,可能将他们找着吗?”
沈天云此时也不由皱眉,别说柳夜阑想着童青了,他此时也惦念自家新婚的妻子,却在这大雾中依旧辨不清方向,他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一声尖锐长啸响起,沈天云蓦然变色,将柳蒋等人护在身后,手握着长啸的辟邪剑便飞身上前。
下一瞬间,柳夜阑便与蒋叔致看到了令他们难以置信之物,那是一团血淋淋的东西,只能用东西来形容,因为那东西血肉模糊,不断滴落着鲜血,在这血色浓雾中实在看不出什么东西,只传来铺天盖地叫人作呕的气味,即使他们失陷这血雾中被雾气中的臭气熏得已经失去了嗅觉,此时在这气味之下,还是觉得生不如死!、
这样的怪物,别说似沈天云那般与之交手,普通人便是多看一眼,多闻一会儿都直接扑倒,蒋叔致直接便倒在了一旁,此时,他已经彻底相信,这世上鬼神之说并非虚妄,否则何以解释他们今日遇到的一切怪物!
这东西血肉模糊一团,却气势汹汹,不断朝沈天云扑去,似乎随时会将沈天云连皮带骨全部吞噬,直叫人不寒而栗。
蒋叔致勉力朝那方向看去,只见沈天云好生厉害,手中那把辟邪剑上光芒四射,竟叫那怪物发出一场凄厉悚然的尖叫,洒出一蓬鲜血,受了重重一创!
更叫蒋叔致佩服的是柳夜阑,这家伙明明与他一样,是个普通人,甚至武力比自己更弱些,居然也这般悍不畏死,竟是在一旁紧紧盯着战局,在那打得难舍难分的凶险厮杀中,蒋叔致看着柳夜阑的身形,不由心惊肉跳,他有预感,若是叫这家伙在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那表弟决计饶不过他。
他连忙将自己的口鼻一把捂住 ,冒着凶险一把上前便要拉过柳夜阑躲开,却见此时战局中,连沈天云也渐渐在那团怪物的嘶吼中败下阵来,这怪物竟是在凶恶的嘶吼声中越来越凶猛!
蒋叔致只觉得心惊肉跳,拉着柳夜阑吼道:“你不怕死吗?!”
他此时心中只转着一个念头,拉着柳夜阑要往哪里跑才好,要是沈天云败了、逃了、死了,他们要怎么办才能逃出这怪物之手!
一时间,周遭滚滚血雾愈加张牙舞爪,似乎其中还藏匿着无数未曾发现的凶险。
却突然他只听到柳夜阑叫了一声:“我知道了!”
蒋叔致简直恨不得劈开柳夜阑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你知道了!你知道个屁!这等生死关头,你知道个什么啊啊啊啊!
如果不是这家伙与童青关系太过要好,蒋叔致此时恨不得想将这家伙直接踢到那怪物的嘴边去!
柳夜阑却突然推开蒋叔致,直直朝着那在怪物手下节节败退的沈天云道:“沈兄,把握时机!!!”
蒋叔致此时真的有些懵逼,他是来拉柳夜阑避险的,这书生什么意思?怎么反而把自己推开了?还同沈天云说什么?
只听柳夜阑朝着怪物突然大声喊道:“珠儿!!!”
蒋叔致连同一众随从此时真的好想把柳夜阑捆起来打一顿。
你对着一个怪物喊姑娘的名字,哪怕是你心爱的姑娘也救不了你吧!
然而下一瞬间,那怪物真的仿佛被这句喊声定住了身形一般,呆在了原地。
柳夜阑神情中十足的笃定:“珠儿,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
那怪物猛然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尖锐嘶吼,那其中的凄厉凶杀之气简直叫场中所有人连带辟邪剑都有些瑟瑟发抖。
蒋叔致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想着:早知道,当初表弟求他带他们进王氏凶宅的时候,他就应该打断表弟的腿,再一把掐死柳夜阑,世界必然会干净许多。不像现在……这书生他娘的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啊啊啊啊啊!!!他已经吓得很想如厕了好吗?!!!!这书生到底知不知道那是吃人的怪物不是隔壁家逗来逗去最多挠你一爪子的小猫啊啊啊啊啊啊!!!!!!!!!
此刻,不只是蒋叔致,连沈天云的内心都是有些崩溃的。
他设想过也许柳夜阑这样能知晓辟邪剑的家伙会出些什么招数来配合自己,但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惊悚的招数,看到那恐怖得全身喷血,令周遭血雾犹如山洪爆发翻滚汹涌的怪物,沈天云捏紧了手中颤动不休的辟邪剑,站到柳夜阑身旁,非常肯定地说:“如果它再次变强,我就躲到你身后。”
柳夜阑:……
为什么大家对他都没有信心呢。
但此时他与那只怪物定定地对视,亦再分不出心神去关注他那些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的同伴们。
然后,柳夜阑镇定地道:“你有冤屈。”
蜿蜒的血水顺着那团血肉的两个窟窿中流淌出来,然后,他们竟然听到了模糊不清的字句:“……没……偷……没……没……偷……”
柳夜阑思索着猜测道:“你这是被人冤枉偷了东西?”
那蜿蜒的血水在地上渐渐聚成血泉,那血肉模糊的怪物蠕动着,声音越来越尖锐:“……没!……没!……没偷!……”
这可怖的景象简直叫所有人心惊胆战,生怕这怪物突然再次爆发将他们所有人俱都变成一般无二的怪物。
蒋叔致顺着柳夜阑的话,突然“啊”了一声:“我知道珠儿是谁了!那王氏的丫环!和马三青梅竹马的那个!”
怪物突然静默下来,喃喃重复道:“马三……马三……哥……”
眼前这情景,虽然诡异凶险,却不知为何,莫名叫所有人觉得心中酸楚难过,纵然冤死,变成了神智全无的怪物,只记得自己遭受的冤屈不公,却终是有那么一两个名字,依旧念念不忘。
便是蒋叔致此时也只是静默无言。
而柳夜阑却对身旁的沈天云道:“沈兄,准备!”
沈天云握紧辟邪剑,脚尖已经开始蓄力,却听柳夜阑朝那怪物一字一句道:“马三已经死了。”
那怪物刹那静止,仿佛变成块石头一般,下一瞬间,这石头犹如泥石流爆发,汹涌的血雾和着无数血肉疯狂朝柳夜阑而来,尖锐的嘶吼夹着前所未有的凶杀之气仿佛要将柳夜阑撕裂成千万碎片般,蒋叔致瞪大了眼睛,他想上前拉开柳夜阑,可是已经太晚太晚,根本来不及,眼看柳夜阑就要毙命于此,一声响彻天地的清鸣响起,犹如长风破浪,霹雳天降,那汹涌的血雾狂潮一分为二,血肉旋风亦被从中斩开,周遭一切重归寂静。
蒋叔致目瞪口呆地看着以柳夜阑为中线,朝两侧喷涌开的血肉碎沫,然后朝收剑落地的沈天云真心实意地道:“沈兄,他年你必是我朝战无不胜的大将。”
拥有这种武力,不是大将就没天理了。
而沈天云只从容一笑:“还要多亏柳兄引开它的注意,否则此怪挟着古怪气息,辟邪剑都不愿与之正面交锋。”
柳夜阑却是看着脚边一个赤金之物陷入沉思。
蒋叔致看到那东西,也忽然明白为什么柳夜阑能一口叫出这怪物的名字,这样东西在马三的尸身之上,也有,二物成双,想是定情之物。
柳夜阑仰望重重血雾:“看来,当初王氏确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这珠儿便是被他们冤枉偷了东西才打杀了推到河中的,怕是为了杀人灭口吧?”
他们身后跟着的随从经历了这么些诡异的事件,也不知是不是胆子给练出来了,竟然出声问道:“您怎么知道是打杀了推到河中的?”
柳夜阑淡定地道:“否则没办法解释怎么那么臭啊。”
“呕~”“呕~”身后响起一片呕吐声,实在不怪他们,想到那珠儿被打得血肉模糊一团又被推到河中……想到方才那个造型,实在是叫人不吐都难。
蒋叔致此时陷入案情中反倒淡定了:“据我们当时查到的东西,这珠儿应该是王氏长房的丫环,好像是长房那位夫人的陪嫁丫环。在这小镇上,能使奴唤婢的本就是少数,王氏也算买卖做得不错,娶进门的夫人还能有丫环陪嫁,但论理,能够陪嫁的那都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何至于下这样的狠手,除非要遮掩的那事太过恶毒,不得不这么做。”
柳夜阑点头,认同蒋叔致的判断。
蒋叔致想了想,突发奇想道:“这珠儿既是陪嫁丫环,论理是长房的人,却同马三有了首尾,该不会是那位王氏长子嫉妒所以才……”
柳夜阑给了他一个白眼:“如果那位王公子真的想纳了珠儿,直接开口就是,难道他夫人还会不答应?”
蒋叔致嘿嘿一笑:“这可难说,也许他那位夫人便不喜他纳妾呢,才动的手呢?”
柳夜阑摇头:“纵是如此,将这丫环逐出家门,或是悄悄发卖,哪怕便是要彻底处置,杀人也不至于手段这样酷烈,死后还将尸首推入河中,再想想,珠儿死后,王氏就合家迁到县中,再然后便是灭门之祸……其中定还有其他隐情。”
蒋叔致皱眉苦笑:“罢了罢了,这般事情当真不是我的强项,想得头也痛了,唉,要是手边有酒便好了。”
沈天云听得哈哈大笑,他们此时失陷在这血雾之中,蒋叔致竟还能想到饮酒,也算是奇人一个。
而柳夜阑心中却有着更不好的推测,珠儿含冤而死,最后却变成这样的怪物隐匿在这血雾之中,那么,这镇上按照沈天云所说,每年都有莫名其妙死去的人,有多少又是冤死的,又有多少变成了怪物藏在这血雾背后?那沈氏祠堂里……又诞生了多少怪物?还会不会有活人?
可纵是觉得周遭一切越来越诡谲,柳夜阑却在冥冥之中觉得他们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这整个溪涂镇恐怕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沈氏族长那些人自我催眠已经忘却,而似沈天云窦氏这般的知情.人却不愿意提及的大秘密。
不知是不是击杀了怪物的缘故,当辟邪剑重新响起之时,那声音竟是更清脆了不少,蒋叔致看去,竟觉得那把剑好像比先前更亮了一些,柳夜阑亦不由出声赞道:“邪气涤尘封,果真是把上古神剑。”
沈天云亦低头看向自己的佩剑,扬眉一笑,突然他笑容一敛,神情竟露出些焦急起来:“快!这边!”
辟邪清越的嗡鸣似乎也在提醒着主人什么要紧之事,柳夜阑与蒋叔致见沈天云的神色,自然也顾不上多问,只在确保他们周遭没有人掉队的情形下拼命追上沈天云的步伐,可二人心中不是不纳罕的,这方才对阵血怪都不曾怎么变颜色的沈天云竟也会这般焦急流露,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待他们看清眼前那个门户之时,皆是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眼前这门户高大漆朱,纵不能与那些世家大族相提并论,却也算得上有些气派了,加之门户之上张灯结彩,一看便是喜气洋洋,那门户上赫然写着:“沈府”。
柳夜阑与蒋叔致相视的神情中便带上了几分骇然,这分明就是他们先前登门拜访的沈氏大宅!
可他们方才分明是从沈氏祠堂中出来,在血雾中走了许久才走到这里,那祠堂明明是在大宅之中!
这一切已经诡异得再难用常理解释,蒋叔致更是上前一把扣住沈天云:“沈兄!当心!!!”
眼前这个门户上仿佛还残留着热闹喜气留下的温度,可周遭却一片安静。谁又知道在这血雾中突然出现的门户若是踏进去会遇到什么。
蒋叔致虽然相信沈天云的身手,但眼前这一切非比寻常,方才与沈天云出生入死一场,他可不想见沈天云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将来后悔的决定。
沈天云身形一顿,随即冷静下来道:“拙荆在里面!”
蒋叔致眼中了然,难怪沈天云会突然失了冷静,事涉心爱之人难免叫人心神失守,不过,他还是提醒道:“这门户出现得太诡异,沈兄还需当心。”
沈天云神情凝重地点头,手中辟邪剑发出清越长鸣,似在应和主人心境,而柳夜阑却是伸手推开了门,转头朝沈天云道:“沈兄,我先入门一探吧,若我有什么差池,我有一挚友名曰童青,还请沈兄多加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