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修真](567)
此时场中围观众人对前线修士有多尊敬,此时便对鼎周门有多不齿。
听上官正说到这里,戚云烈心中咯噔一下,他果断出声道:“上官正!你休要颠倒黑白!我……”
上官正却是冷然打断他的话:“我颠倒黑白?那些弟子可是你亲至前线调走的?他们现下是不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我与这么多将士前来,只向你戚云烈讨一句话,他们到底在哪里?!你既号称是奉了掌门之令,我前线战修忠于门派绝无二心……他们到底是生是死,只要你戚云烈给句交待,我等立时返回战场绝无二话!”
这番话直接将今日这场纠纷中的鼎周堂推向一个绝不可能轻易下得来的台阶。
场中所有紫罗门弟子,不论是战场而来,还是闻讯来看热闹的,无数双眼睛都直直看向戚云烈。
上官正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只是为前线出生入死的战修弟子的下落要个说法,你戚云烈难道能不给吗?你敢不给吗???
戚云烈面色大变,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以为上官正只是随口一提之事竟会变成今日最尖锐的一根矛将他逼到了死角!
他心中惊涛骇浪难言以说,他本来以为上官正这般打上门来是为了前线法器供应之事,戚云烈心知肚明,他们紫罗门自产的法器确实比不上那些通过掌中宝拍卖而来的货色,勒令他们只能使用自家法器,前线军中早已经是怨声载道,他以为上官正所来是为此事。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上官正居然是为刘丹仁诸弟子之事!
这上官正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
但上官正确确实实就是这么做了,将紫罗门中这般重大且隐秘的事直接撕开在了众人之前,叫他戚云烈苦心孤诣眼见要成的宏图伟业可能马上就要成为泡影……
然而即使如此,戚云烈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他要怎么说,难道说他确实冤枉,他前线确实是掌门之令,调集刘丹仁等人去狙击那不明势力的飞行法器,打劫些法器甚至找到背后这势力的来源之事确是掌门授意,甚至具体行动都有上面的大长者亲自指挥,这些弟子的下落生死他戚云烈确实不知啊!
在那么多灼灼要将他盯出个洞来的目光中,在一众战修咄咄逼人的气势中,思及自己近来在谋划的伟业对于门派万世基业的伟大作用,戚云烈的心却奇异地平静下来,他静静地看着眼前将他逼到丢人现眼、背负恶名的上官正,然后笑了。
这在其余众人看来,分明就是不知悔改、罪大恶极的挑衅!
可不知戚云烈向上官正传音说了什么,上官正竟然奇异般地没有被激怒,甚至压下他身后暴怒的前线修士,冷静地候在原地。
不多时,九叶紫罗凭空浮现:“上官将军,戚堂主,掌门有请。”
这场闹剧掌门竟然亲自干预了!
可是事涉那般高高在上的大修士,除了留给这些围观修士一些茶余饭后叽叽喳喳的谈资之外,便什么也剩不下了。
童青与柳夜阑本就不是那等喜欢闲聊凑热闹之人,童青倒也罢了,他家世不错人缘颇佳,整个门派中知交遍地,不时也有人同他招呼一二,可他素知柳夜阑却不喜与人多打交道,本来先前他就好奇柳夜阑为何突然而来,此时见柳夜阑竟还未离开,便主动出声问道:“柳兄,你可是还有事?”
柳夜阑见这鼎周堂此时这般情形,连堂主都被召走,恐怕其余的主事者也不会有多少心情处理杂事……
此时童青再问,他便也无甚好隐瞒的,将琼氏姐弟之事向童青道来。
童青听到“故人之子”便明白为何以柳夜阑一贯的心情会愿意插手此事了,只是听完这琼氏姐弟所求之事,他面孔中有些迟疑:“柳兄,此事怕不是那么好办。”
柳夜阑点头,他自然也是知道其中难度的,否则他也不会亲自带着琼氏姐弟来这从来不曾踏足一步的鼎周堂,还阴差阳错亲眼见到这一幕纠纷。
童青思索了一会儿道:“柳兄,这样吧,戚堂主被掌门召走,先去寻那掌管丹药交易之事的石松石常事吧。”
琼英与琼勇闻言,心中担忧同时,又不免连连向柳夜阑与童青道谢。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常事,但司掌着整个紫罗门丹药交易之事,石松典型的位微权尊,整个鼎周堂最重要的一块交易就在他这里,人自然也是戚云烈心腹中的心腹。
若非柳夜阑与童青乃是紫罗门炼丹师中的中坚之辈,尤其是童青还出身门中世家,石松怕也是轻易不好见的。
此时听童青说明来意,石松面现为难之色:“童真人,非是我不愿意,而是门中对于所有丹药此时看得紧,若你说只是一次两次的,我石松再怎么着,冲着您与柳真人的面子,定是给办了,可要长期供应灵犀丹,所要的数目还着实不小……实不相瞒,我确是做不了主,这所有丹药的账目堂主时时过目不说,定期还要向诸位大长老们呈阅……您看,这……我确是为难啊。”
童青皱眉,虽然他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但石松这么轻轻松松将事情推到戚云烈、甚至是大长老们头上,叫他觉得分外不悦。
“石常事,我与柳道兄为门中不知炼过多少丹药,特别是柳兄,门中有几人能轻轻松松在一载之内炼出十枚‘象罗天成丹’的?他这般为门中殚精竭力,自入门中来亦从未提过什么要求,此时不过为全故人之情,难得提这么一个请求,灵犀丹也不是什么天地灵丹,你们鼎周堂未免也太过不尽人情了吧。”
石松闻言确是一顿,象罗天成丹乃是紫罗门万万丹方中极难的一道,柳夜阑能炼此丹他是知道的,但童青在此时提起此事,确是叫石松心中多了顾虑,这些炼丹师也不好完全得罪。
他们鼎周堂与外面诸多势力打交道,各种谈判斡旋,都得要用得到丹药,特别是象罗天成丹这样的高阶丹药,否则他们要怎么才能打动别人答应那些于己有利的条件?
而且,童青这话也说得很微妙,尤其是在上官正今日这番大闹鼎周堂之后,上官正今日的说辞是为底下那些为门派出生入死的弟子下落要一个说法,而现在童青却是一再点明柳夜阑对门派的贡献,这样贡献巨大的炼丹师从来没有提过要求,现在不过是想交易这么一种并非极珍稀的灵丹……这指责,与上官正今日所说不谋而合。
石松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必须是个七窍玲珑心肝,他此时更不免多想了一些,这番话甚至还不是柳夜阑说出来的,而是童青所说,童青出身门中炼丹世家,在炼丹师中的人缘可不是静居寡出的柳夜阑能比的,若是他直接拒绝,会不会明日门中关于他们鼎周堂的恶言,除了今天上官正那将前线修士弄得下落不明的指责外,还要加上薄待门中劳苦功高的炼丹师?
在隐隐与前线战修撕破脸之后,哪怕只是石松这个层面上的人都知道,堂主绝不会轻易再想去开罪对门派极其重要的炼丹师这个群体。
可若是答应,石松苦笑,规矩立起来不容易,破起来却简单,他相信,只要他今天敢对柳夜阑点头,不出一个时辰,来鼎周堂提类似丹药交易请求之事的人便会踏破鼎周堂的门槛,不论是门派中的大长老们,还是戚云烈,都一再叮嘱,这种例外绝不可开。
一时间,石松便有些骑虎难下。
他思量半晌才苦笑道:“童真人,柳真人,我也不过是个常事,委实不敢擅作主张,二位看这样行么,待堂主自掌门那里归来之后 ,我定将此时禀报,请堂主定夺……”
童青与柳夜阑对视一眼,都知道,在这样的压力下,石松这般说,可见此事他是真没办法拿主意了。
再逼下去,怕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柳夜阑传音道:“童兄,多谢你周旋。此事怕是戚云烈来了亦不好办。”毕竟如今紫罗门情势在此,看石松神情,如果戚云烈来了只怕会拒绝得更加坚决。而且,童青出面,柳夜阑已经承了他极大人情,再在这样困难的情形下再让童青去办那样难办的事情,不是柳夜阑为人风格。
他只道:“不若这般,先借此事这次向石松多要些灵犀丹,待下次琼氏再有所需时,再另作打算,如今时局变幻,还不定来日如何。”
柳夜阑的意思也是童青心中方才盘算的,只是怕柳夜阑不肯接受才未提及,此时既然柳夜阑都肯让步,他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于是,童青作出一番为难之态后道:“罢了,石常事,我等皆是门中弟子,何必彼此为难。”
听到童青这么通情达理的话,石松简直哭笑不得,不为难……方才是谁说话咄咄逼人、隐含威胁,他当然是不想把这事禀告堂主的,那岂不是显得他连个炼丹师都摆不平,太过无能?要不是被逼到份儿上了,他何至于此!现在对方倒是大方了。
童青道:“此事也不必劳烦你回禀戚堂主了,我等自有计较,石常事,你先换一批灵犀丹给我们,解了这两个小修士族中燃眉之急吧。”
石松先前话语中流露过这个意思,此时童青提这个要求,他又确实可以办到,只要对方不用什么长期交易这种明显违反门派大原则之事来逼他,那一切好说,他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下。
然而,一听童青提到的数目,石松忍不住闭了闭眼,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童真人!我虽只是个小小常事,可您和柳真人也不必如此戏耍于我吧!这般数目与长期交易有何分别?!”
童青不过是出于讨价还价的心理,报了一个琼英琼勇都张大了嘴巴觉得族中永远用不完的数目,此时童青佯怒道:“长期交易你不许,先前又是你自己说一次两次也无甚打紧,现在又嫌数目太大……你们鼎周堂到底还讲不讲道理?!”
石松听话听音,当然知道童青是想讨价还价,尽量多地索要灵犀丹,可就是现在这个数目的百分之一,也是要清空整个紫罗门的灵犀丹库存的,石松万万不可能答应,再加上与童青几番言辞交锋,对方实在太难打交道,石松在这个位置上被人奉承得多了,几时遭遇过这般待遇,再如何八面玲珑,此时也不免觉得心中怄气。
但思及后果,他还是强压下心中愠怒,只希望童青拿出点诚意来提个数量:“童真人,您若是当真想多换些灵犀丹……”
童青听石松这示弱一般的口气便知道事情多半能成,还思量着到底如今门中灵犀丹能有多少库存,报个什么数目能叫石松愿意松口……却见石松突然住口,然后神情一凝,随即面现大喜之色。
童青柳夜阑对望一眼,这模样,似乎是收到什么传音?
能叫石松这般喜形于色,显是极好的消息,而思及方才被召走的戚云烈,二人不约而同想到:难道是掌门那里对于今日冲突的裁决已经下来、且已经对鼎周堂有了什么倾斜?
二人原本只是在揣测掌门的决定对于门中形势的影响,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不知内容的传音还会对他们今日想要达成之事会有影响,只听石松喜气洋洋地道:“二位,恐怕这灵犀丹我是给不了了。”
童青一愕,方才石松话语未尽之意里分明就是要松口了,怎么突然之间竟是直接拒绝了?!
他有些恚怒:“石常事,方才你……”
石松却是神情轻松,再没了先前的纠结为难,他笑吟吟地道:“先前我答应交换一批灵犀丹,不过只是为了门中无法让这二位小修士长期交易才这般临时应急嘛。”
童青冷笑:“哦?这么说你现下拒绝交换,是门中能允许长期交易了?”
他倒要听听,这鼎周堂内出尔反尔的宵小之徒还能给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谁知石松笑眯眯道:“不错。”
不只是童青,柳夜阑都愣住了。
紫罗门对于丹药管制之严,有目共睹,他们方才听到了什么?竟然允许交易了???这该不是眼前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为了打发他们而一时忽悠吧???
童青心中充满了怀疑。
要知道,在众多要求交易丹药而找到鼎周堂的修士中,就童青知道的消息里,柳夜阑在其中,也不过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如果要说炼丹能耐、说修为,那些人中不乏长老之流的狠角色,要说家世势力,更不乏门派中一方家主,那些背后利益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人物在紫罗门高层的宏图野心面前,可都是一个不落地铩羽而归了啊!
柳夜阑不过一介散修入门,背后连个靠山都没有,童青之所以帮柳夜阑出头,也不过是想着柳夜阑一个人势单力薄讨不了好,虽是知晓此事不可为,但顾念相交情谊,借着今日上官正的威势多为他争取些好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