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修真](194)
在这番令一众落魄修士在这破烂门庭中唯唯诺诺的威胁之后,左航便急不可耐地匆匆离去,他得尽快去将收集妖魔首级好让这些低阶修士给他造符,若是晚回去了……那些正在销毁的妖魔首级现在不再是废物,在左航眼中,那都是灵石,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灵石被销魂呢!
而待到左航离去之后,这所谓的御兽宗众人中,滑稽老头收敛了方才的逗逼模样,清冷目光令何世明不寒而栗。
他不由俯身一拜:“杜兄弟,我一时鲁莽冲动差点酿成大祸,还要让你亲自离开秘境前来收拾后患,这种种后果皆是由我一人造成,有何后果也皆我一人背负,还请你责罚。”
他身旁的简泽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那滑稽无比的老头儿,这、这、这是杜子腾?!
方才那急转直下的神剧情中,他一直默默按照冯三的要求,任由这剧情如何神转折,他都老老实实地保持着安静,努力将心中那无数的疑问压下。
直到现在何世明一口道破杜子腾的身份,他才恍惚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而,来不及追问,他看着何世明那负荆请罪一力承担所有责任的模样,连忙上前道:“杜兄弟,不是这样的,当日何兄弟说要去战线收集妖魔首级,是我自己愿意一同前往的,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何兄有责,我亦有责,若要罚,便连我一起罚吧!”
冯三只在一旁气闷,这傻孩子,他怪只怪自己方才一时被滑稽老头的真实身份镇住,竟然没有来得及阻拦简泽,他怪只怪何世明太过奸诈阴险,竟将简泽一并诓在了其中!
而这般情境下,他与邓老头对视一眼,只得一同上前请罪:“我等在一旁,劝阻不力,一样有罪,请杜道友责罚。”
那滑稽老头却是只淡淡点头,恢复杜子腾那把清朗的声音道:“罚肯定是要罚的,不过,稍后再说,你们先起来。”
杜子腾这番话令何世明心中猛然一跳,不知为何,他觉得杜子腾说话之时,仿佛若有所指……
简泽终究是与杜子腾交情更深,而且这次他们也算有惊无险,在杜子腾的接应下,并没有暴露破晓秘境之事,只是他有些好奇:“杜兄弟,今日多亏你亲自前来,否则这碧月城的弟子我们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打发了……只是,你怎么知道……”
杜子腾的表现早就将一旁的邓老头彻底折服,此时哪里需要杜子腾亲自开口解释呢,他就兴奋地说道:“简小哥儿,杜道友这番安排用心良苦亦是妙到巅毫!你们自那血盆口折返,最近而又相对安全的路线中,必是要由这凡间晋国而入西荒的,他亦曾对我等交待过,你们收集那妖魔首级一事,一次两次也许还好,长此以往,必会引人注目,因此必须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我等过来准备之时,这‘御兽宗’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甚至连我等的角色、该说的话、御兽宗的全部背景都已经严丝合缝,叫人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实在是叫人不得不佩服啊!”
简泽、何世明、冯三几人看着杜子腾,心中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他们遭遇这碧月城弟子的尾随一事,虽是偶然,但这偶然显然是已经在杜子腾推测的必然中——他们这番奇怪的举动必定会引起别人的好奇甚至追究,而杜子腾这安排的后手也这么快地派上了用场,如果这都不叫料事如神,那什么叫料事如神?
杜子腾却是一托下巴道:“你们也不必如此,像这碧月城弟子尾随之事便不在预料之中,好在这准备得还算及时,否则,我倒想知道你们要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
想到方才那碧月城的弟子已经决定要动手之事,三人背后都隐隐有冷汗浸出,收场无非就是他们与那碧月城的弟子血拼,那弟子一看也是筑基期,且出身名门大派,身上的好物必是少不了的,斗法经验也不是他们三人可比,这到了最后,恐怕他们会被迫不得不动用简泽身上那些符宝……
所以,最终的结局多半是以他们暴露整个横霄剑派在西荒一事而告终。
想到这里,何世明的后背已经彻底湿透。
便是在此时,杜子腾淡淡地道:“简兄,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同何道友单独聊聊。”
简泽还想帮何世明多说几句好话,他身边的冯三与邓老头早已经微妙觉察出杜子腾的气势,哪敢叫简泽这傻瓜再说情,连忙不由分说,联手拽着简泽就远远出去了,或者不如说,这二人拽着简泽有多远便走了多远。
而在里面那莫名寂静下来的破败房屋之中,何世明后背打湿的冷汗令他觉得奇寒无比,简直连神识都开始冻僵了起来。
杜子腾顶着那滑稽的模样,却没有半分滑稽的神情:“何道友,我让你单独留下的用意,想必你或许知道。”
何世明欲言又止,他想辩解,可差点令整个横霄剑派暴露是事实,若非杜子腾高瞻远瞩布置下此局,不能令那碧月城释疑而去的话,纵是他们能将那碧月城弟子击杀于此,此事的风险也已经大大增加——似这等名门弟子的失踪在门内必是会有人追查,这弟子的行踪又没有刻意保密,自然会查到他们这处,最后的结果依旧一样:横霄剑派会暴露。
杜子腾的口气听来却并不一味是责怪:“这妖魔枕骨一事,就事论事,你处理得不错,能敏锐地抓住这其中商机,为秘境争来这样的资源,甚至为以后在修真界打开格局撕开一条口子,从这件事上来说,你确实有功。”
何世明听到这番评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他所能想到的自己在此事的处置中所能争取大的最大功劳,都在杜子腾一言的概括之中。
杜子腾随即道:“你令整个秘境因你之故差点暴露,这是错,我若要因此罚你,你不觉得冤枉吧?”
何世明连连摇头:“此事我思虑不周思虑不周,无论杜道友做何处置,我皆是心服口服!”
杜子腾淡淡一笑:“那好,既然你既有功又有过,我这人一向赏罚分明,那我便再给你一个任务,一个既是赏也是罚的任务。”
何世明愕然地抬头,什么样的任务,竟然既是赏又是罚?
而且,这个任务如果出自杜子腾之手……何世明心中既期待,又畏惧。
杜子腾立在这破烂到瓦片都不完整的小小草屋中,随手布下这破晓秘境重入修真界、甚至搅动整个修真界格局的关键一棋:“我要你安安心心待在此处,好好经营这个‘御兽宗’!”
何世明一怔,这个任务……全然听不出有什么赏罚的意味来……
此处虽是地域偏远,好歹有微薄灵气可以支应,只是枯燥一点罢了。
杜子腾看了他一眼,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只微微一笑:“经营‘御兽宗’可不是简单的。下一次,若是那碧月城的修士来换符箓……你就跟着他一同返回血盆口,你的任务很简单,便是左航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他若喜欢倾城佳人,你便替他觅替他求替他抢,他若喜欢修为进境,你便购那天材地宝助他轻易进阶,他若喜欢万人之上,你便助他争权压利踩下诸人……你要做的,是将这天下最奢靡的一切奉到他眼前,令他不费吹灭之力便可垂手而得,你要叫他忘却修真界一切的艰难险阻,叫他以为这天下之间,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办不成的一切……你记住,腐其筋骨,蚀其体肤,令其耽溺享乐难以自拔……当一个修士的意志被腐蚀到极致,纵然是所谓的名门大派,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背叛的。”
杜子腾那最后一句话,极轻极微,却如惊雷一般在何世明耳边炸响。
这原来就是他的任务。
赏罚已定,这果然既是罚又是赏。
这是罚,这般潜伏于碧月城的任务,一旦他的身份暴露那便是灭顶之灾,毫无犹疑,这也是赏,这般操纵人心的机会,杜子腾不会轻易予人。
若真能办到杜子腾所述的一切,方才那碧月城的修士就不过是他何世明手中的提线木偶,而在他何世明身后,杜子腾这双翻云覆雨之手便要借着这碧月城弟子掀起一场不如该会如何惊天动地的风浪!
第173章
布置既定,杜子腾便不再停留,直接带着简泽几人返回了西荒秘境之中,何世明自有他的任务要去完成。
在杜子腾看来,既然何世明那双眼睛中渴望这样的机会,那他就给他这样的机会。
待到一切有进展之后,他自会予以何世明所需的一切支持,端看他在那舞台之上如何表演了,杜子腾倒是有些期待。同时,杜子腾捏着手中小木棍,不由暗暗思忖,若是此事一起,那符箓一事又不能假手他人,啧啧,是得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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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执事,您留步、留步。”事情谈完,这多宝阁的秦大掌柜起身告辞,却是半点也不敢劳烦对方亲自相送。
刑明亮屁股抬了抬,听到这番话,面上虚虚一笑:“那秦掌柜您便慢走吧,小栗,还不送送秦掌柜?”
一旁的小弟子连忙一溜烟地过来,送着那秦大掌柜出去了。
那大掌柜的非但不敢有半分怨恚之色,反而越发笑容晏晏,毕恭毕敬地垂手后退离去。
待那足音远去,刑明亮才呷了一口那千年玉茶,清冽灵气由舌尖直入脏腑,顿时心神明净灵台空澄,仿佛突破一重境界神清气爽,连思绪都骤然清明许多,果然是好东西!
这秦大掌柜送的东西还算不赖,算他有点眼力界儿。难怪虽然不过是个小小散修,却能将多宝阁做到三江五湖,连他们碧月城里好像都有一间,这待人接物果然挑不出太多毛病。
待这口灵气下去之后,刑明亮才小心翼翼地将这用玉髓封好的千年灵茶收入储物袋中,似这等珍物,待到那冲击瓶颈的当口若能饮上一口,心魔都会少上许多。
然后刑明亮起身,缓缓踱步到了屋外,此时,东方的天空一片空明蔚蓝,当日他自请到这战阵前线来,还有同门背地里嘲笑,说他是因为于城主失势受其牵累在城里待不下去了才被迫流放至此……
想到这里,刑明亮嗤笑一声,那些蠢物,难怪修行近百载亦无多大进益,不过一群井底之蛙,想到储物袋中的玉茶等物……似这等珍品,若不是在这战线之前,在那碧月城里怎么可能轮得到他刑明亮?
可若在之前,刑明亮亦不禁摇头,就算是在城中,似这秦大掌柜这样的人物就算结交他们碧月城,亦绝不可能出手以玉茶这般的珍物,说来说去,还是大势不同啦,时移势变哪。
刑明亮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一片碧空,这天哪,没了遮掩就是敞亮,原来老有个东西在那遮着,啧,真是碍眼哪。
这修真界,本就是强者通吃的大势,非要讲究个什么正道作派,锄强扶弱?简直是笑话。明面上说说立个牌坊就算了,非要让整个修真界真格儿地干,先前碍于那帮铁疙瘩,大家敢怒不敢言,现在怎么着?
这修真界啊,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就比如这秦大掌柜的,到了他这西战阵,该拜码头就得拜,这样多好,规规矩矩清清爽爽,拜了码头他就放行,给张单子,单子上的东西就能卖,其他一概不准,看到没,这规矩多清晰明了。
拜了码头,秦大掌柜的也放心,他也得了实惠,皆大欢喜。非得讲究那些土掉渣儿的死理,大家都放不开,弄得事情没个准样儿,啧。
算啦,那都是老黄历了,如今翻篇儿了日子就要有新打算。
新打算……想到最近心中那件不顺之事,刑明亮忍不住溜溜达达地转了个圈,好叫心绪平复一二。
有小弟子前来回禀:“掌事大人,外事堂的刘师兄已经到了,您看……?”
听到这小弟子的回禀,刑明亮脸色阴得厉害:“叫他滚进来!”
小弟子打了个寒噤便抱头鼠窜一般地一揖告退前去宣人了。
刘析一身灵光四射的打扮——看模样便知,混得不错,他毕竟是刑明亮的远亲,旁人不知这层关系,还只道这刘析命好福好,竟能混上外事堂这等肥差呢。
刘析年纪不算大,一双眼睛机灵活泼,一看便是会来事的主,那小弟子刚一退下,他便脸上绽出一朵花来:“啊呀,我的亲表舅,这几日不见,您可是想死我喽!”
不待更多的肉麻之辞从那张嘴里喷出,刑明亮的脸色便是一沉:“少给我来这套!当初你母亲将你送来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
刘析心中咯噔一下,他这便宜舅舅怎地又翻出这茬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