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活人。
什么人才会驱使死人?邪修,那些就算在羽月都被明令禁止的邪修之法,尚语堂拿来用了。
而这还不是全部,紧接着祁响告诉她:“你刚刚说的鹿妖一族,早在几百年前就被灭族了,原因是有人盯上了他们族中的宝物。”
房忆安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令她惊恐的猜测。
“等等,师哥,”她声音颤抖,“你的意思是……”
但祁响摇了摇头,用最干脆利落的语言击碎了房忆安的最后一丝指望:“就在几个月前,有一人自称是鹿妖一族的后人,在羽月的网站上发布了悬赏,希望有人能帮忙找到祖先的遗物。师父告诉我,他曾经有一个鹿妖族的朋友,拜托我与那个悬赏人联络,帮忙把那盏名为闭月灯的宝物拿回来。”
房忆安愣住了,他们没再说话,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们知道的一切,他们听见的看见的一切,难道都还不够明显吗?
房忆安突然觉得有点头晕,她坐在那里,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早已动摇的信念终于坍塌,房忆安听见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她没有试图伸手去接。
恍惚之间,她突然想,刚才师哥居然没有直接把车开进路边的绿化带里,还真是定力颇强。
那个晚上他们还是吃了火锅,毕竟来都来了,放着火锅不吃似乎有点浪费。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就连碗里的麻酱都不香了,到最后,房忆安也只吃了个半饱,就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
而房忆安并不想回去,她怕自己再见到父亲和大师哥的时候,不由自主红了眼睛,冲上去质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回去。
“师哥,”房忆安小声问祁响,“我们该怎么办?”
祁响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哑声道:“让我想一想吧。”
房忆安回到自己的洞府时已经入夜,她觉得昏昏沉沉的,一到家就直奔卧室,想好好休息一下。
但当她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房忆安突然脚步一顿。
她出去的时候是把门好好关上的,此时此刻房门却虚掩着,似乎有什么人来过。
在这南斗阁里,会到她这里来的还有什么人?
房忆安咽了口唾沫,缓缓推开了房门。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一支蜡烛跳跃着微弱的光,尚语堂从桌边回过头,对房忆安笑了笑:“忆安,晚上到哪里去了?”
房忆安觉得后背发凉,在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尚语堂满脸鲜血地坐在那里,桌上摆着一颗圆滚滚的东西,额头上生着鹿角。
然而当她定了定神,再次望过去,尚语堂身上干干净净的,衣服洁白如新,而那桌上摆着的赫然是房忆安自己的一叠书,又哪里来的人头?
“大师哥,”她唤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我傍晚的时候发现有人通过了禁制,问了洞府里的弟子才知道你之前来过我这里。怎么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房忆安咽了口唾沫,她干笑了一声,慢吞吞地走到了墙边:“之前听说大师哥受伤,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你,不过你好像在忙着,我就没有打扰你。”
“最近确实事情比较多,但接待你的时间还是有的,”尚语堂笑道,“我没什么事,小伤而已,不用担心。”
房忆安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这时候她终于走到墙边,“啪”一声把灯给打了开:“师哥,你怎么不开灯啊?”
屋内登时亮堂一片,房忆安喜欢明亮的光,所以当初这洞府在装修的时候到处都装了灯,只是尚语堂进来的时候没有开。
“哎,你看我,蜡烛用习惯了,这么长时间也改不过来。”尚语堂随手掐灭了蜡烛,笑道。
“哈哈,是啊。”房忆安在尚语堂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指在桌下紧张地绞紧了。
尚语堂没有察觉到她的窘迫,或许是察觉到了,但是没有点出来,他笑了笑,继续问:“晚上干什么去了?”
“去接师哥了,”房忆安如实回答,“他不是今天开始放假了嘛。”
“哦,师弟,”尚语堂顿了顿,似乎才想起来有这件事,“也是,好不容易得了空,也该聚一聚。”
他似乎把这次来要问的所有东西都问完了,房忆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找一个话题把谈话继续下去,一时有些坐立难安。
终于,尚语堂站起身,笑道:“我也就是来看看你,我之后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
“哦,好,大师哥慢走。”房忆安如蒙大赦,却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一路把尚语堂送到了门口。
“对了,”尚语堂突然停下脚步,又让房忆安心头一紧,“之后要来找我,先和我说一声,不然怕是又得像今天一样跑一场空了。”
“哦,大师哥说的是,”房忆安连忙应下,“我下次会注意的。”
尚语堂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离开了洞府。
事到如今,房忆安终于敢松一口气,她行尸走肉般回到房间,一头栽在了床上,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太吓人了。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在心里嘀咕,她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大师哥这么吓人呢?
房忆安累得不行,随随便便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咒就关了灯,打算久违地睡上一觉。
她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睡过,虽然房忆安累得不行,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睡意,她有些烦躁,睁开眼睛想要捞过手机先玩一会儿。
然而,她还没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摸到手里,却突然察觉似乎有一个小红点从房梁的角落一闪而过。
房忆安记得以前是没有这个小红点的,她咽了口唾沫,终于捞过自己的手机,随便打开了一个软件放了个视频,借机偷偷观察那个红点出现的方向。
她没有看错,就在门口角落的房梁上,有一个红点偶尔闪烁一下,要不是凑巧,轻易不会发现,从那个角度,似乎可以将屋内的所有景状尽收眼底。
等等,那不会是个摄像头吧?
房忆安被吓醒了,她背过身去,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冷汗不住地冒。
大师哥发现了。要么就是已经怀疑她听见了。
她在心里爆了一句粗,慢吞吞地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该死的,好想回净城去。
要是被大师哥发现她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他会做什么?会为了以绝后患杀了她吗,还是说视若无睹呢?
房忆安认为是后者,因为他们干的那些事情是个人都无法忍受。
那可是一整个妖族,活生生的不知多少条人命,可现在他们居然为了一件宝物将他们屠杀殆尽,甚至到了几百年后都不愿放过他们仅剩的后人。
房忆安难以想象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居然与自己同样为人,居然……是自己的家人。
她意外地不觉得想哭,她觉得作为做出这种事的人的女儿是没有资格哭的,又或许是上次她发泄够了情绪,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现在虽然受到了莫大的冲击,情绪波动也没有先前那么大。
所以呢?房忆安突然想。
她要和先前几次一样,只是哭一哭就过去了吗?
房忆安现在知道了她的父亲和大师哥究竟做了什么,她还要视若无睹吗?
她又想到先前柳萧对她说过的话,柳萧说,她可以选择置身事外。
可现在的她真的有资格选择吗?
不能这样,房忆安想。不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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