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区域平日里是用来关押那些危险性极强的重犯的,申从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里见到他的师弟。
她还没走近,就听见牢房之内传来肆无忌惮的咒骂以及长鞭撕扯皮肉的声音,申从云脚步一顿,突然有些胆怯。
闻人远却回过头来,守门的弟子对他行了一礼,拉开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来吧,申师侄,”闻人远笑道,“帮我劝劝他。”
他让申从云先走进了屋内,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闻人潜被吊在囚室的另一端,四肢挂着沉重的抑制灵力的法器,他垂着脑袋,囚服早已被鲜血染得看不出本色,遍体尽是鞭痕。
有两个黑色的球体摆在囚室正中,申从云光是扫了一眼,就被定在了原地。
那是两个人头。师弟何桦和师妹林双影的人头。
它们从原本的躯体上被生生剁下,不过用最简陋的干草包裹,整齐排列在他们的同门师兄弟面前,眼皮被不知什么东西撑开,与身前的囚犯日夜对视。
申从云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情此景却令她胃酸翻涌,几乎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这是地狱吗?她想,还是说,这是个噩梦?
然而眼前人缓缓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在落在申从云身上时缓缓亮起。
“师姐,你没事……”闻人潜长长吐出一口气,嘴角竟是露出一抹笑容,“他们不肯告诉我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也……”
他顿了顿,终于看见了申从云空荡荡的袖管,面色变了变:“你的手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是闻人远干的吗,是不是他做的?”
“师侄说这话可是太让我寒心了,我也是剑修,又哪里会不知道断臂有多痛苦呢。”
闻人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走进囚室,一手搭在了申从云肩头:“大约是申师侄亲手杀了师父之后自责,冲动之下这才自断一臂,门派弟子都看在眼里,我们都很痛心啊。”
闻人潜瞳孔一缩,嘶声道:“少胡说八道了……师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他偏头望向申从云,但后者只是低垂着头,目光僵直,没有看他。
她该怎么说?申从云本该先好好安抚闻人潜,待他冷静下来,再把事情慢慢告诉他,可现在闻人远突然跳出来把真相甩在了闻人潜面前,又要申从云怎么说?
“阿潜,”她声音沙哑,来之前整理好的措辞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七零八落,“你听我说……”
闻人潜愣了愣,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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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晋江怎么出了一个单机鼓励师的功能……有点想哭但还是先笑一下吧()
第119章 他睡了
“你说, ”闻人潜颤声道,“我听着。”
但申从云方才那句似乎并不是一段独白的开场, 她数次张口却又闭上,那句话堵在喉头,迟迟没能出来。
“师姐?”闻人潜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他喉头一呛,弓着背剧烈咳嗽起来,混着碎肉的血沫染红了他的齿关,而闻人潜光是仰着头, 死死盯着申从云, 试图从她口中听见一句解释或是辩驳。
但他没有, 申从云只是眼皮微颤,似乎想上前扶他一把,却再次被闻人远按住了肩。
“你和他说吧,申师侄, ”闻人远叹道, “他总得接受的。”
“你住口!”闻人潜目眦欲裂, 牙关咯咯作响, 紧紧连在墙壁上的锁链被他扯得哐哐响, “申从云, 你说啊!告诉我你没有杀掌门,告诉我他在胡说八道,你说啊……”
他颤抖着, 不知是不是没了力气,声音逐渐微弱,几乎是在恳求。
申从云眼神微动,正欲开口, 闻人远就在她之前道:“掌门?师侄被关了几天,大概还是不怎么清醒,前任掌门已逝,现在掌门之位由我接任,说来也巧,要不是申师侄提议,掌门之位如今应当还在空缺的状态。你说是不是,申师侄?”
申从云肩头一颤,她猛地回过头去看闻人远,中途突然意识到什么,僵硬地扭过了头。
闻人潜仍在看着她,只是那双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申从云不敢直视。
完了。她想。
无论她再说什么,她在闻人潜眼里都会被打上叛徒的烙印,洗也洗不掉。
似乎是觉得两人沉默得太久,闻人远叹了口气,继续道:“现在就差你了。我要你在全门派上下弟子面前认罪,承认我掌门的地位。这不难吧?若你应允,从今往后,你们师姐弟二人会在沧泽宗继续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你和柳师侄的婚事也能如期举办,怎么样?”
闻人潜的眼珠动了动,嘴唇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两人都没听清。
闻人远没敢走过去,生怕闻人潜突然发疯,他站在那儿,问他:“你说什么,师侄?”
闻人潜扯了扯嘴角,血从他嘴角淌下,他毫不在意。
“你做梦,”他重复,“你就这样烂掉吧,闻人远……直到你死的那天,这掌门之位都是你偷来的。”
闻人远面色微变,申从云更是紧张起来,生怕闻人远这个小心眼的当场把闻人潜给杀了。
但大概是也知道杀了闻人潜对于他的名声没有好处,闻人远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动手。
“既然师侄如此固执,那我也不再劝说了,”闻人远笑容僵硬,“你好好想想,等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再让人过来找我吧。”
语罢,他掉头走出囚室,申从云没有动,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有旁人在,她竟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法说出口。
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浑浑噩噩地想。
看一眼师弟师妹残缺不全的遗体,再看看阿潜究竟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她是那把刀啊,被闻人远攥着,狠狠地一刀一刀刺在闻人潜心上,那伤是他最亲近的那些人留下的,闻人潜躲都躲不掉。
“你想苟活着,那就继续这样活下去吧,”闻人潜哑声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承认你是掌门的弟子,也不会再叫你一声师姐。滚吧,申从云,别再来了。”
申从云浑浑噩噩地踏出了囚室,闻人远还没有走,正站在那儿和手下的弟子说话。
“还没有柳师侄的消息吗?”
“还没有,或许还在双径河那边没有赶回来。需要弟子派人去寻吗?”
“用不着。他在那儿死了就罢了,要是没死……有闻人潜在,他会回来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闻人远缓缓回头,面上依然是那副和蔼的笑容:“怎么样,师侄?看你的神色,似乎没和他谈拢啊。”
申从云脚步一顿,没等闻人远继续开口,突然跪了下来:“掌门,阿潜资历尚浅,多有冒犯的话,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之后会再来劝他,请您务必留他一命。”
闻人远扫了她一眼,没有让申从云起来,嘴上却道:“师侄护母心切,我也能理解。无论如何,他毕竟是我亲生的外甥,我总不可能要了他的命不是?申师侄也是多虑了,我只怕你们师姐弟离心,之后的一段时间,你就别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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