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明鸿只让他知道一件事,就是在他“听话”以后,他才能得到奖励。
刘晨心面不改色的将沈晏清抓着她的手一把捋下。
她没有回答沈晏清的问题,刚刚沈晏清的眼神着实吓到了她。她常在宫中做事,这种人也见过几回,经常是失心疯后没几天就死了的。
更何况今日下午天君来了没多久后,便一脸愠怒的离开了,在她看来沈晏清之所以这样失魂落魄,就是因为他在天君那儿失了宠。
说不准过几日等人病死后,就要用席子卷了尸体,丢出宫墙外去了。
出去时,她端着喝过的药碗叫一众侍奉的宫女们一起出去:“不要打扰沈公子休息了。”
沈晏清又仿佛成了玉芙楼里的一个没人看得见的鬼魂。
没有人理会他,尽管他只是很单纯的想要有人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时候。
直到这个时候,刘晨心其实才从刚刚沈晏清对她的眼神震慑中回过神来,隔着门,她像是刻意说给沈晏清听的:“一把破伞,有什么好宝贝的,玉芙楼里那么多奇珍异宝看不都不看一下,全给砸了,真是没出息。”
玉芙楼寂静着,像口黑漆漆、会吞噬声音的洞,没有回音。
沈晏清继续像具死尸般的躺着,怀里抱着凌霄给他做的伞。他睁着眼睛,愣神的看着床顶雕画的花纹,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安神的凝神药每两个小时就要煎好一副,送进玉芙楼中。
刘晨心总回想起沈晏清注视着她时那双阴恻恻的眼睛,她觉得心中发慌,不想再进玉芙楼,便将这个喂药的差事吩咐给了下头的宫人。
柳兰陵三日没有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心切不已,又担心自己行迹暴露,到时候还未到约定的时间离开太墟天宫就功亏一篑,这几日来,他每天都会站在玉芙楼外,看着楼里彻亮的灯火。只要灯火亮着,他知道沈晏清一切安好即可。
今夜照旧如此,他意外撞见煎药的宫女在玉芙楼外的用蒲扇扇着煤炉,煤炉上架着正在“咕噜咕噜”冒泡的药坛子。
柳兰陵与着宫女一同当差过一两回,两人平日里也说得上话。
宫女主动向他打招呼:“柳兰陵?你来玉芙楼里做什么?”
柳兰陵说起自己早就找好的借口道:“我前些日子被管教师父提点,说我修行的这门春木生最好是在月光下吐纳灵气,会有奇效。我寻遍承明宫,没找到能完整沐浴月光的地方,只有玉芙楼外这处的最好,所以每天都回来这里。”
确有其事,柳兰陵才会以此为借口。
他格外小心的说:“你可别把这件事告诉翠微宫的尚仪,不然我可就得挨罚了。”
宫女笑嘻嘻的摇头:“我才不和她说,江尚仪现在已经不管事了,玉芙楼里管事的是新来的刘姑姑。”
“刘姑姑?”柳兰陵已经不记得刘晨心了。
宫女道:“上回你不小心碰倒公子的茶盏,就是刘姑姑下令打了你二十个手板子,你这也能忘?”
“哦。”柳兰陵想起一行人中穿着姜黄宫裙、身材消瘦,由于脸颊上的肉少,致使颧骨突出看上去有些刻薄的刘晨心,他暗想,原来是她。
宫女说:“不过我看刘姑姑以后也不会再管玉芙楼里的事情了,你放心在这儿修炼吧。”
因为沈晏清的缘故,柳兰陵对这玉芙楼的一切都很好奇,仿佛自己知道得越多,就越是能靠近他的梦中情人:“为什么?”
这事关玉芙楼,宫女也不好多说,以免自己因为口无遮拦惹来祸患:“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也不要多问了。”
见她的神情躲闪,柳兰陵担心楼里的沈晏清出事,更是要追着问:“我嘴巴向来严实,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宫女抿着嘴,沉下神情,手上的蒲扇扇得飞快。刚才是她不小心嘴快,现在她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你不是要修炼吗,修炼去吧。”
玉芙楼中即使是烧药的银炭,都是生不出烟的高级货,看着煤炉中被烧得通红的炭条,柳兰陵有些奇怪:“大晚上你煎药做什么?”
若是翠微宫的宫人们生病了,直接去重华宫领药回来温一温就能吃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玉芙楼外用明火给自己煎药吃。而翠微宫的主子——那都是修为通天的陆地神仙,怎么会生病?
柳兰陵想起待在玉芙楼里,身份极其特殊的沈晏清。由于天宫禁法的禁制,在他明白沈晏清的身份后,他一直以为,沈晏清的修为应当比他还稍低些。他看着宫女煎药,想到这点后,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快步朝着她迫近:“你给谁煎药?玉芙楼里的人出事了?”
宫女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骂他:“这么激动干什么,你和那沈公子无亲无故的,他还害你被打了手板子,怎么这么关心他?”
见她几乎是默认的态度,柳兰陵提起心,担心得要死。
关心则乱,他再装不下去了,从腰囊中抽出两块中品灵石塞进宫女的手里,这原本是他想着要和沈晏清私奔而准备的盘缠。
柳兰陵急着问:“他怎么了,他生了什么病?”
宫女握着手上的灵石,古怪的看着他,不明白柳兰陵为什么要这样担心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两块中品灵石对她来说也算是巨款,拿去和人换能换到至少二十个月板抵她干七天活。
她转念一想,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看到,说不准早有人传出去了。
她和柳兰陵关系确实还算可以,见他这样忧心这件事,才吞吞吐吐的说:“不知道是什么病,下午天君来过,转头他就病怏怏的了。医师过来看过,开了这副药,说是两个时辰喝一次。刘姑姑说他要死了,觉得晦气,才叫我一个人在这儿煎药,等会送进去给他喝。”
柳兰陵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话。
三天前沈晏清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不见,听到的却是这样的噩耗。他看着面前的宫女,手指都在哆嗦,颤着手解开腰囊,又拿了几块灵石出来递给她。
柳兰陵很勉强才挤出一个笑:“等会,你让我送药进去吧。反正刘姑姑不是说叫你送药进去吗,等药好了,不如让我送进去,怎么样?”
“也不是不行。”宫女觑着眼,看地上的药炉子,琢磨着柳兰陵和玉芙楼里的沈公子究竟有什么关系。
柳兰陵见她态度松动,立刻又塞了灵石到她怀里。
他这个时候才想到要找个借口遮掩一二:“我、我,你知道我的,我在承明宫一路修行到了筑基还没有别的宫主愿意收入门下。主家提供的功法又只能修行到金丹期,我要是照着这门功法继续修行,过了筑基后期,就再也换不了功法了,恐怕这辈子也就金丹到头了。
先前我得知玉芙楼的时候,就打这主意想进来讨好贵人,看能不能被赐门功法下来。既然他现在重病缠身,你让我进去试试,说不准他一高兴就赐给我了呢。”
宫女看着柳兰陵,觉得他像个异想天开的傻子,但她稍微信了些:“这倒也是,别的宫可没这么好进,要想接触这种贵人,更是难上加难的,更何况这是翠微宫里能见着天君的沈公子。”
她虽然不觉得沈晏清真的能赏赐下些什么功法宝物,她的想法与刘晨心很类似,觉得沈晏清不过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但看在柳兰陵是个愿意为了接近沈晏清付出灵石的蠢蛋,她也没有那么好心的把话挑明,嘴上哼唧了一声。
柳兰陵懂她的意思,又塞了一块灵石给她。
能不用整晚在这儿煎药,她也落得轻松。从前能见一下如玉人般、又好脾气的沈公子算是赏心悦目的好差事,但现在听说沈公子形如厉鬼、面目扭曲,她也不想见了:“行吧,等会你送药进去得了。我过会儿回去睡了,这机缘当我送你了,你可不能和别人说,也不能一直去缠着沈公子,要是被刘姑姑发现了,我被罚你也逃不了!”
“是是是!”柳兰陵态度讨好。
又说了不少好话,才叫宫女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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