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幌子,我的基因确实和你们区别很大,林想。
而且外貌奇怪这种形容,摩西不会觉得他是那种生而不凡,所以长相与常人迥异的设定吧?
林觉得他应该生气,但这三年他遭遇的外貌歧视太多,摩西这种话已经不会让他有什么感觉。
毕竟摩西此刻,在为他忧虑着。
“怎么会没有魔力呢?这很不对啊,一定是有什么问题……是不是你在审判庭呆太久了,受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影响?”
“审判庭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存在?”林无语道,接着一愣。
摩西看出他似乎在倾听什么,模糊的面容上唯一清晰的异色双眸缓缓眨动,然后对摩西道:“外面有人找我,我先回去了。”
摩西闻言洒脱地挥手,“你走吧,不用担心我。”
梦的权柄完整转移到林这里后,银月少女手中的“海螺”碎片也会失去效果,这片蕴藏梦之珍珠的黑暗,除了林,不会再有其他存在能够出入。
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林和摩西道完再见,再睁眼时,已经回到大封锁仪式房。
仪式房里十分混乱,他那些在办公室里梦游的同事们似乎被人喊醒了,终于能代替不知道干什么的赤夏,又开启了另外几个仪式房。
战时的审判庭总所,会开启的仪式,其实不止一个大封锁。审判庭作为六柱神都会眷顾的官方组织,竟然有敌人打到老家来,这个时候用仪式将敌人压制成灰,是审判官们对敌人勇气的尊重。
但这次敌人出现的确实是太猝不及防,总所仪式科,除了赫果、林和赤夏三人外,直接全军覆没。
而等这些仪式师醒来,战斗已经到了末期。
或者直说,打完了。
仪式师们:“……”
幸好新来的赫果主任反应快,林也靠谱,不然他们仪式科就要在战斗里毫无建树了。
至于赤夏?仪式师们祈祷他没有太拖后腿。
最后,醒过来的仪式师们,还是倔强地开启了一个全场地缓慢伤口治愈的仪式,和一个大范围净化的仪式,来表示他们做了事。
也有同事来关心林。
“林,”一个兔人女同事在林面前蹲下,担忧观察他,“你的脸好红啊,不会发烧了吧?”
刚刚回归的林茫然睁开眼,他没有画仪式阵的左眼,在纱布绷带的覆盖下,什么也看不见;有仪式阵的右眼虽然还能看清,但视线非常模糊。
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
他的咽喉像是卡了一块石头一样发痛,只是咽下口水就叫林皱眉,喉管更是有股痒意,让他想要咳嗽。
林忍住了,同事现在就蹲在他前面,咳嗽不太好。
他想对同事说话,但开口后却没能发出声音,兔人女同事连忙将一杯热水递给他,林接过喝了一口,尝到了不明显的咸味。
这种情况,已经不需要林回答,他有没有发烧。
兔人女同事起身去喊人,马上,就有两个男同事过来——有一个是一定要帮忙的赤夏——将林扶到休息室,让他靠躺在他惯用的那张床上。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血肉医生前来看了看,但病毒性感冒有专门针对的法术,着凉发烧却难以用法术解决,这位血肉医生测过体温后,只能先开几个药方,叫林服用。
打寒颤的林盖着被子,坐在床上喝药。
即便是他,一时也难以理解自己这番际遇。
不久之前,他还能从银月少女投影手中抢到梦的权柄,并在审判长的枪口下活蹦乱跳。
但现在,他发烧发得半死不活,咳嗽咳得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倒毙。
……莫非,是黑太阳做了什么?
开玩笑的,不过林确实从之前那种胜利和收获带来的微微上头中清醒,知道自己本质依然是个羸弱的凡人。
会死的凡人。
当然,神也会死,但肯定不会因为发烧而死。
喝完药,林很快因为药的成分,和高烧带来的眩晕,陷入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
他好像听到有人喊审判长来了,又听到说要停止大封锁仪式。然后他看到诸多奇怪又混沌的景象——天空上出现破洞,星光从破洞中倾泻而下;到处都是红色,到处都是尸体;他和审判长行走在一处宁静的街道上,面带笑容的交谈,枪声,子弹,血,握住但又松开的手。
这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林的额头。
林悚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做梦。
但手的主人,他的顶头上司,审判长,灰翠·多弗尔,确实就站在他面前,向他俯下身体。
那句“净化掉你就可以了”犹在耳边,看到审判长的一瞬间,林因发烧而迟钝的大脑,无法判断自己有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灰翠收回感知他额温的手,看着林,眉头紧锁。
“做噩梦了吗?”他问,“你刚刚在呻吟。”
“……大概?”清晰记得刚才那个梦的林,一边猜测自己是不是多次面对审判长的枪口,压力太大,一边用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是发烧太难受了。”
“不要说话了,你点头摇头就可以,”灰翠道,端详着林,“林,我可以再看看你的左眼吗?”
左眼?
代表梦之权柄的粉红海螺珠,现在就在林左眼中,因为并没有消化这份力量,镜中瞳的左眼变成了粉色。
现实中林的左眼会跟着一起变色吗?
这个问题,过去的林不好判断,但如今有几次经验的他认为,应该不会。
他抬手,解开绷带,取下纱布。
一双深黑的眼眸,和过去一样完整,清澈,又因为发烧,显得格外水润。
右眼表面的仪式阵,那繁复的金线在微微发光。而尚未画上仪式阵的左眼,虽然含着泪水,却不像之前那样,时不时颤动。
“还痛吗?”灰翠问。
一边说,他的指尖一边轻轻点在林的眼尾,这小心翼翼的动作,好像比吹螺者还要温柔。
对待自己人,审判长真是没话说啊。
林这么想,摇了摇头,表示不痛了。
“真的吗?”灰翠道,他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嘴角却上扬,绽开一个很浅的笑容。
林一时看愣住。
“太好了。”灰翠说。
“太好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眼睛弯起,对林道,“哪怕是这个糟糕情况下,也会有好事发生啊。”
林没有说话,只看着他,不知为何,更感眩晕。
床边小灯的光亮,在灰翠微微眯起眼中揉碎,让林想起不久前,他举起来观察的那枚粉红海螺珠。
光照映出的丝绒般火焰纹路,很美。
……审判长的眼眸,比海螺珠,还要美丽一点。
第49章
缠绕在林左眼上的诅咒,到底随着吹螺者的彻底死亡,消散了。
虽然林的受凉发烧也让人担忧,但灰翠相信医疗部可以处理。
这个今天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支撑灰翠在匆匆看过林后,继续工作到零点之后。
审判庭总所遭遇袭击,突然封锁,对整座城市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比方说,本地特产尖晶石,之后会有一段时间价格走高,但实际出货不多,就是因为听闻消息的商人们会忧虑于尖晶市的安全,不敢前来,推迟提货。
又比如,从市政厅,到本市六个教会的主教堂,都发函或致电,向总所询问情况,身为尖晶市审判庭的招牌,他要亲自出面,和市议会还有主教们交涉说明。
当然,最重要的,是向上级汇报。
即便是灰翠,也想不到他数天前说的“尖晶市审判庭要在总部大厅挂十年”,这么快就一语成谶。
为了防止银月少女用碎片慢慢定位到“海螺”,审判庭封印“海螺”,数年后转移,重新封印“海螺”,过了数年又转移。这一套流程,已经在各地的执行了九百多年。
当然,不是没有情报意外泄露的时候,不是没有银月少女借畸变教派,差点触碰到“海螺”的时候,但那些危机最后还是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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