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翠一顿,甜蜜与没有褪去的痛苦交织,他竟喜悦于这种折磨。
现在反而是林握得更紧,又紧又小心翼翼。
他犹豫再三,还是道:“对不起……”
“不要这么说,”灰翠立刻打断,说完他气息不稳地咳了一下,为了掩盖,不得不重复强调,“你不要这么说。”
如果你爱一个人,爱他如战士那样冲锋不畏险阻,爱他如尖刀用锐刃劈开前路,那你怎么能在战争没结束时,要求战士不去战斗?怎么能怜惜刃面的光洁,不想它在前劈时崩出缺口?
在这场与污染对抗的漫长战争里,就连灰翠也不能说他不会死。他已经肩挑整个尖晶市的安危,肉眼可望的未来还要从所罗门那里接过审判庭,为保护而牺牲是他的义务,而神明站得比他更高,神明站得比他更前,为保护而牺牲……同样是祂们的义务。
但是,但是!
痛苦,就是痛苦。
这痛苦并不会因为爱而消失,也不会因为灰翠擅长忍耐而减弱。
比如说,梦境要消散,林也要离开,无论如何,他们都没办法在现实中如此刻这般拥抱了。
比如说,现在林清醒,他就要返回现实,去处理尖晶市的许多事情,包括向林的家人告丧。
比如说,他知道林下一次还会这么做,他会一次一次这样做……
“你也可以,一次又一次拦下我?”
林谨慎提议,他微微抬头,柔软的耳廓蹭过灰翠的耳翼。
“刚才我有点不太理智,”他道,“至高天应该是友方,如果有什么我必须知道的东西,祂有其他办法告诉我,我强行挽留祂追问,反而是我不自量力。”
但那一瞬间,林想不到那些了。
至高天是一位特殊的神明,在希伯来神话中,天界被分为十层,最高层的至高天是上帝的居所。
并不是说至高天是上帝,但祂的名字不传于人间,柱神们却为祂保留一周中具有神圣含义的礼拜日作为象征,足以证明祂的地位。
不管祂现在为何是这个样子,至少祂原本是位格极高,力量最强的神明吧?加上祂和堕落天的联系,祂和如今众神的联系,林可以相信,祂知道一切的真相,祂知道旧时代为何毁灭,知道宇宙和地球为何变成现在这样。
答案就在面前,林难以再注意其他。
“是我错了。”现在冷静下来的林反思,“我太冲动了。”
要是灰翠没有拦下他,哪怕为此耗费两个替身,林也可能坚持不松手。
“如果有下一次,”感受到灰翠再次用力握紧,林停顿了一下,红霞从耳后蔓延到脸颊,声音更加细微,却也坚定地道,“我希望你会在旁边。”
灰翠的呼吸停滞一拍。
一直以来,是他向着林表达他的感情,而林没有拒绝。
这是第一次,林反过来表示,他也需要他。
但这个要求却让灰翠苦笑。
“你要我看着你去冒险,去受伤……”
“也可以是,我们一起?”
“你以后会非常繁忙,我也有我的工作。”
“……把意识连通呢?并不是说要你分裂,不过,使徒远超于人类的素质应该能做到,既不干扰你工作,也能够一心二用……”
如果能那样,那确实是值得期待的未来。
不过,意识连通,连通什么?
“变成鸽子陪伴你吗?”想起刚才梦中经历的灰翠淡淡道,“毕竟‘你’说了是情趣。”
“……”林大声道,“不是我说的!”
“他是你的替身。”
“……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怎么能算同一个我呢!”林尝试把话题拉入哲学赛道。
灰翠沉默了一下,跟着转变了话题。
“螺乔女士说,镜子替身不该有自我意识。”
要讨论工作吗?林点点头,颈侧被发丝摩挲得生痒,缩了一下道:“普通镜见的镜子替身是这样,不过,你也见到了,那个元森·瑟伯,我觉得他的做法有一定可取之处。”
元森·瑟伯是死了吗?真正的那个肯定是死了,连尸体都被回收利用,大概已经和破碎的银月神国一起归于虚无。
元森·瑟伯还活着吗?林想起神战中瞥到的那只白貂,他虽然只是修英·博德对元森·瑟伯的认知,但他的名字同样叫元森·瑟伯。
“镜子永远只会映出人的一个侧面,不过我也只需要这个侧面,三个替身拥有我分出去的人格,只要和我的连接断开,人格就会活跃过来。”
“也就是说,”灰翠松了一口气,“不是你在穹顶闭合前,对穹顶下的镜子替身,还有其他地方做了什么。”
“差点那么做了,”林捏着下巴回忆,“不过我好歹是心灵主宰,在最后关头将仇恨引导向六柱神,强行遗忘了穹顶下面。”
“……”灰翠感到迷惑,和一点紧张。
林只是幼神,林应该……没办法对六位陛下,做什么吧?
虽然这么安慰自己,灰翠到底没办法放心。
他担心地问:“穹顶上现在怎么样?”
于是沉默的变成了林。
银色眼睛的幼神抬手扶额,道:“……金锤子强行修改了物理法则,使得穹顶外物理上不存在镜面。”
“嗯,”灰翠点点头,“然后?”
“没有镜面我就无法干涉现实了!无论是梦还是欲望,都是通过有灵者在镜面的倒影进入的!”林语气有些崩溃,“没有镜面倒映现实,我的神国一片黑暗,我被金锤子关了小黑屋!”
这算什么!物理之神和心灵之神的对立吗!
想起金锤子布置的论文,林确定这位才是他的食物链上层。
他碎碎念着“老师这种东西好可怕”,在灰翠怀中侧过身。
紧箍着他的高大身躯已在松开,林问:“你要走了吗?”
“关在小黑屋里,你有可以联络外面柱神的办法吗?”灰翠反问。
当然没有,如果不是魔力连接不可能被封锁,仪式制造的魔力连接也是无法被封锁的那种,那林恐怕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
灰翠不回去通知一下的话,林接下来不知道要在小黑屋里关多久。
虽然是这么说,但林稍稍有些遗憾。
他仰头看灰翠,两人默契地交换握住的手,然后灰翠俯下身。
只是点水般的一吻,雪发的多弗尔鸟人就要起身,林另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
如此近距离的鼻息交融里,他听到林嘟囔:“说起来,现在欲望权柄是归我了……”
嗯?
灰翠短暂疑惑,攀住他的林就踮起脚,重新吻上去。
无论是作为人类,还是作为神明,都不大的青年,尝试地舔舐他的唇,在他想撬开灰翠的牙关时,对方从善如流地张开嘴。
摩挲的水声。
几个呼吸后,林红着脸脚跟落地,心想接吻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虽然只是一些纠缠和摩擦的触碰,却会在心理上产生轻飘飘的、愉快的感觉,杂念与烦恼不翼而飞。
话说他这个样子都没有多巴胺了吧,这种愉快还是大脑的生理反应吗?
林好奇,眼神闪亮地还想再试,结果灰翠比他动作更快地更深俯身。
一只手不知何时按在了他的腰间,同时另一只手松开了林的手,微妙地扶在林的颈侧,与脉搏紧贴,又向上移动,插入林的发丝间。
一时动弹不得的林眨眨眼。
在灰翠落唇下来时,他突兀地浑身发毛。
***
再次睁开眼时,灰翠已经回到现实。
某种意义上,是被梦神恼羞成怒赶出梦境的他表情不变,见前方仪式阵上,银与橙交织的光暗了下去。
仪式阵也随之消失,发现仪式效果可能不对,但得不到灰翠下一步指示的三个仪式师肩膀垮下,一个累得坐下,一个按住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一个喘了口气,就追问:“使徒阁下?刚才怎么喊您都不应,没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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