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看来,真相是他们反倒会因此失去六识中最关键的一个因素——意识。
沈明烛察觉到了真相,并没有相信过手里的木偶。
所以仪式只夺走了他的其余五感五识,但他还保留了意识,现在的他是清醒的。
哪怕身体已经木偶化,他的精神尚没有木偶化。
在《醒》那出戏里,宋芸生敢去对抗那个操控她的天。
也许他也可以。
“扰乱时掠子弃,愁肠百结,愁肠百结之处乱如丝。
“对景伤情处,引惹杜鹃为阮月下啼……”
圆月之下,戏台之上,二十余人面无表情,队形工整地站着,他们整齐划一地唱起了这出《若兰行》,语句间的抑扬顿挫都一样。
与此同时只听“啪”得一声响,那是他们手里的木偶同时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他们取代手里的木偶,动作统一地跳起了舞。
人跳舞的时候,动作可能会不整齐,但被统一操控的木偶不会。
此刻戏台上所有人的举手投足全都一模一样,他们是最敬业、最不知疲惫的木偶演员。
月光披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衣服上,把他们照得惨白一片。
是以他们也像被控制的游魂,只能麻木地做着既定的举动。
当然,这其中有一人一直在伪装。
这人当然是沈明烛。
沈明烛根据火火的指导操控着手脚与嘴,唱着那首《若兰行》,跳着相对应的木偶舞。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的鬼魂,出现在了戏台边。
他们不能被普通人看见,但能被沈明烛看得清清楚楚。
鬼魂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们跟身前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衣着打扮还是二十年前流行过的式样。
他们中有老人、有小孩,有英俊的男士,也有貌美的姑娘。
戏一旦开演,便不能停下来。
一出戏,敬的是八方。天地人神鬼,皆可来听戏。
月光下,空荡荡的院落内,简陋的戏台边摆了满满当当的椅子。
这些椅子是从园子的各处找来的,是以样式各不相同,在此时此刻也就更增添了几分离奇、古怪、诡谲。
鬼魂们好像并不在意座椅的样式,各自选定座位落下后,便带着几分期待、几分迷茫、还有几分自己都不知道来由的恨意,看向那刚被搭出来的戏台。
时不时地,他们会和身边的人交流几句,就好像在讨论这出戏演得怎么样。
出现在这里的他们着装干净,面容完整,根本不像经历过大火的鬼魂。
就好似他们已经彻底忘记那场把他们活活烧死的大火。
看来他们的能量场是真的被这出戏迷惑了。
他们需要被唤醒,然后朝那个真正害死他们的人复仇!
此时此刻,沈明烛想到的是宋宛的那出《醒》。
宋芸生摔倒在地上,看见了连接着自己身体的线。
她意识到自己被操控了。
于是她动了动手,发现那线动了动。
她再动了动腿,那线跟着动了动。
几个动作下来,她确认了自己被操控,与此同时也搞清楚了操控着它的线来自什么地方。
人通过丝线操控着木偶。
反过来,觉醒后的木偶也可以操控丝线,并可以根据抖动的丝线,来确认那位操纵者到底身在何方。
《醒》那出戏里,操纵偶人的宋宛穿着一身黑藏匿在舞台暗处。
一开始,台下的观众几乎完全看不到她。
可当宋芸生动起了手里那被弄脏的线,观众们似乎也跟着她觉醒了,随着线动的方向,看到了藏起来的宋芸生真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通过这出戏,沈明烛想到了解题办法。
他要通过手里的线,找到冯文昌的所在,继而让那些作为观众的怨灵们觉醒——
他们需要知道,他们要找的仇人,并不在戏台上,而是藏在了幕后!
宋宛的朋友、老师,全都死在了十年前临湖剧院的第二次大火中。
她劳力劳心调查十年,却一无所获。
于是她只能想到了在临湖剧院演木偶戏这个以身犯险的方法。
她知道此行危险万分,她知道她随时可能丧命。
可为了找到真相,为了给同僚报仇,她义无反顾地来了。
她死得太早,远未接近真相。
但她演了一出好戏。
也多亏她演的这出《醒》,沈明烛才能这么快想到找出冯文昌的办法。
所以……宋宛,谢谢你的演出。
虽没能亲眼见证,但这出戏一定是我此生见过最精彩的戏。
那么现在,就由我来替你报仇吧。
沈明烛想,他要再次用火点燃维系他身上的全部丝线,让那些线变成可视的存在。
他还要反过来舞动这些线,让它们暴露出冯文昌的位置。
他不要当那个被操控的人,他要反过来当操控者,支配者,他要杀死冯文昌。
冯文昌曾用火烧死了那么多的人。现在他要让冯文昌反过来死在火下!
不过沈明烛心里清楚,之前死的是宋宛,现在那个以身犯险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找到冯文昌,无疑十分危险。
因为冯文昌目前依然是那操控一切的、神明般的存在,他点火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玩家们毫无办法阻止。
因此,沈明烛最可能的结局无非是两种——
第一种,在他刚有所动作的时候,冯文昌已经先一步把他烧死。
第二种,冯文昌的动作稍微慢一点,当他烧死沈明烛的时候,自己的位置也暴露了,于是两人同归于尽。
当然,沈明烛在尽最大的可能把结局往第三种可能靠。
他会让火火去点火。
这样一来,当丝线燃烧起来的时候,冯文昌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事儿跟沈明烛有关。
但为了找到冯文昌的位置,为了把木偶觉醒这出戏,演给所有的怨灵观众们看,沈明烛势必要有动作,他必须要晃动、拉扯手里的线。
那么冯文昌还是有可能会在被怨灵杀死前,先点一把火,把坏了他大事的沈明烛杀了再说。
沈明烛知道自己死亡的概率非常大。
就像卦象里提到的那样——
“困卦: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人人都怕死,他也不例外。
他不仅怕死,还时常怨天尤人,恨为什么瞎的那个人偏偏是自己。
可这件事不由他做,又有谁来做?
他是那个看见文字的人,他是把文字“传染”给郑方、江欣语、荀伯玉的人,他是把大家带进这个副本的人。
那么理应由他来带这些人出去。
这是他的责任。他未曾想过推拒半分。
把那一卦的象词在脑中过了一遍,沈明烛忽然听到了巫浔竹的声音。
“小烛,这一卦你算错了。你身边有水,所以无‘困’。因为水会助你脱困。
“怎么样,还认为我这个水会克你吗?”
这是……是巫浔竹用听声符在给自己说话?
他也在假装木偶?
对,他当然在假装。他也如自己般洞察了所有真相。
只是……只是他怎么连我在想什么都知道?
他到底是什么人?
“小烛,我说过我曾造过很多雕像。你还猜不到吗?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我,其实是一具魔像,靠本体的一缕气息而活。
“魔像遭到破坏,这缕气息会立刻带着记忆与所有感觉回归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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