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见呀,真的吗?”
沈蜷蜷吞了口口水后才重重回道:“真的。”
其他小孩也看清了煮山薯,个个笑逐颜开。
山薯虽然干燥粗粝,吃快了还会被噎住,但个头大,扛饿,还有股淡淡的甜香,福利院的小孩就没有不喜欢吃的。
前面的小班生已经打好了饭,一手拿着热乎乎的山薯,一手端着汤,小心地往食堂另一边的桌子走。沿途的小孩都咽着口水,急切地想队伍再快一点。
沈蜷蜷刚跟着队伍往前挪了几步,食堂门口便来了名福利院工作人员,对几名管理说院长有事找。管理们只得让执勤大孩子继续分饭,都匆匆离开了食堂。
食堂里的所有学生都盯着那几名管理,看他们走出门,再出现在窗户外的操场上,最后消失在行政楼的楼梯口。
“抢山薯了!”
大班队伍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安静的食堂顿时炸开,一群大班生冲向了前方的那排铁桶。
大班生们挤成一团,数双手伸向了桶里的煮山薯,执勤生对着他们又推又打,声嘶力竭地喝骂,却没有任何用。
王柱生的哥哥原本也是执勤生,但现在也在跟着抢,用胳膊肘撞开周围的人,将山薯不断往怀里和衣兜里塞。
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都是一只只小狼,抢食护食是他们的本能。年幼的小班生在愣怔了几秒后,也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沈蜷蜷也在往前跑,但他原本就位于队伍后方,就算跑到了也在人群外围,根本靠近不了铁桶。
他着急地围着人群左右跑,跳起来看里面,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缝隙,刚将脑袋钻进去,又被人一屁股顶了出来,帽子也掉在地上。
沈蜷蜷旁边便是柳四斤的姐姐,那个光头大班女生。她个子高,手也长,正竖着两道浓眉在大杀四方。抓住身前人的衣领或是头发就往后拖,直接杀出了一条通道,冲到了铁桶前。
沈蜷蜷刚捡起帽子,便从人群缝隙里看见一只山薯,躺在那些拥挤的脚之间,已经被谁踩瘪了一半。
他心头一喜,立即趴下从别人的腿间爬了进去。但不知道谁的膝盖一下撞中他的鼻子,痛得他眼睛发花,眼泪也涌了出来。
沈蜷蜷现在管不了鼻子,只流着泪眯起眼去抓山薯。可他的手刚放上去,一只脚便落下,踩中了他的手指,也将那山薯踩得稀烂。
沈蜷蜷嗷一声抽回手,赶紧倒退着爬了出去。他现在鼻子疼,手指也疼,而且还没拿到山薯,便一边哭着往窗边走,一边不停甩着疼痛的手指。
铁桶里的山薯很快便被抢空,大班生散去,小班生涌上前,失望地看着空铁桶。有些小孩默默地去旁边拿碗盛汤,有些却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蜷蜷总算度过了最初的那阵疼痛,翘起手指戴好棉帽,才发现旁边桌旁坐着王柱生和他哥。
王柱生左手拿了根山薯,嘴巴也塞得满满的,他哥却又剥了一根,放进他的右手。
沈蜷蜷很畏惧王柱生的哥,立即抽噎着往旁边挪,站得离他们远了些。却又忍不住去看他俩,偷偷地,一眼接一眼地,结果就被王柱生给发现了。
王柱生的视线落在沈蜷蜷脸上,突然伸手去扯旁边的人:“哥你看,臭虫要死了,臭虫的鼻子在流血。”
沈蜷蜷见王柱生他哥抬起头,吓得立即转回身。他抬手抹了下鼻子,果然抹到一手红,低头看,胸前也是星星点点。
“快点吃!别管其他人,管理快回来了。”王柱生他哥道。
沈蜷蜷从未流过鼻血,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他虽然怕大班生,这时候却很自然地寻找年长者的帮助,惶惶地去看那些大孩子。但大班生们也担心管理现在回来,只拿着山薯狼吞虎咽,没谁有空搭理他。
“沈蜷蜷的鼻子在流血。”
“沈蜷蜷为什么在流血呀?”
几名小班生围上来询问,王柱生在旁边大声回道:“他要死了。”
沈蜷蜷吓得一动不敢动,只垂着视线看鼻子往下滴血,林多指端着一碗汤过来,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林多指,我可能要死了。”沈蜷蜷声音带着哭腔。
“啊!你要死了吗?”林多指震惊。
沈蜷蜷还没回答,食堂们突然被撞开,几名管理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戒尺,二话不说地照着那些大班生一顿猛抽。
戒尺落在棉衣上的声音既闷重却又响亮,薄薄的棉衣挡不住疼痛,被打中的大班生发出痛呼,还没挨打的赶紧将山薯往嘴里塞,被噎得梗着脖子翻白眼。
“马上把你们手里的山薯都放回去!”管理怒喝。
一些大班生赶紧将山薯放回铁桶,一些却抓紧时间继续吃,直到被管理揪着后衣领连接抽了好几下,这才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小班生们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沈蜷蜷很想向管理求助,现在也不敢做声,只贴着窗户站好,满脸哀哀地看着管理流泪。
一名管理路过,看了他两眼:“你怎么了?”
沈蜷蜷嘴唇发着抖:“我要死了。”
“死不了。”管理从衣兜里掏出张纸,捏了两个纸团递过去:“把你的鼻孔塞上。”
沈蜷蜷连忙接过纸团,如管理所说的那样都塞进了鼻孔。林多指歪着头看他,安慰道:“没事了,管理说死不了的。”
沈蜷蜷终于放心,也有了心情去看其他人。他看见王柱生的哥哥抓着山薯不松,被管理一尺子敲在手背上,痛得龇牙咧嘴地将手在腿上蹭,顿时心花怒放,差点笑出了声。
站在他们旁边的王柱生恨恨地看来,沈蜷蜷脸上泪痕未干,却也冲他吐舌头做鬼脸,又洋洋得意地昂起下巴,手指弹了下自己露在鼻孔外的纸团屁股。
大班生们已经吃掉了不少山薯,还回来的也只装满了四只铁桶,其中不少还啃了个缺。
管理们只得将那些完整的山薯掰成两半,分给小班和中班的学生。分到沈蜷蜷这里时,管理长瞧他满脸又是泪又是血的,鼻孔还塞了两团,便挑了个只被啃了几口的大山薯递给了他。
“够了吗?”管理长问。
沈蜷蜷笑得合不拢嘴:“够了,太够了,哈哈……”
吃完午饭就是自由活动时间,沈蜷蜷和同宿舍的几个小孩去了操场。他的那根山薯没有吃完,剩了一半握在手里。
“你怎么不吃的?”林多指问。
沈蜷蜷郑重道:“我要去工作了。”
林多指震惊:“你又要偷偷溜去垃圾场吗?你刚被惩罚过的。”
“可是我刚刚被惩罚的不是偷偷溜的,那是跑出去跑进来跑出去,现在才是偷偷溜的。”
“你现在偷偷溜被抓住的话,也要被罚。”
“能吃晚饭就行了。”沈蜷蜷满不在乎。
他虽然早就没有流鼻血了,却依旧将鼻孔塞着。有其他小孩好奇地看着他时,他便将纸团取出来,接着又塞回去。
其他小孩问:“沈蜷蜷你把鼻孔堵住做什么?”
“流鼻血呢,流鼻血的话这样一塞就好了。”沈蜷蜷回答得无比自豪。
“我那次看见大班生也塞着鼻孔,原来是流鼻血哦。”
这不一样的鼻孔,立即就获得其他小孩不明原因的羡慕,也让沈蜷蜷很是满足。
沈蜷蜷和林多指他们道别,走去水泵房背后,一眼便看见几个大班生鬼鬼祟祟地站在围栏旁边。
这些大班生明显已经认得这名小班生惯犯,所以只紧张了一瞬就放松下来,无视沈蜷蜷的存在,将围栏上一根松动的铁杆左移,再依次往外钻。
最后一名大班生在钻洞前叮嘱沈蜷蜷:“等会儿记得把铁杆放正,要是被管理发现了,我们以后出不去,你也等着我们的复仇。”
“我会放好的。”沈蜷蜷连忙保证。
他远远站着,等所有大班生都钻进洞,又过了半分钟后才跟过来,钻出洞,再将歪斜的铁杆扶正。
十分钟后,沈蜷蜷心情很好地走在大路上,手里拿着小半截山薯,不时踢一下路上的石子。他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便出现了一片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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