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厕所,你还跟我打了一架。”
方铭手一时没撑住,头往下一滑。
他与全楚悠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学。
当时对方皮肤白眼睛大,又比他矮上一头,他先入为主以为对方是女孩儿,暗戳戳有了好感。
小小的恋情在内心深处萌芽,他当时和全楚悠坐同桌,对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儿”很友善,天天给人带好吃的。
直到某天上厕所,他看全楚悠跟他进了一个地方,底下还跟他长了一样的东西,大受打击,认为自己被欺骗……就这么跟人打了一架。
这是黑历史,为了逃避,方铭彻底将其抛之脑后。
他不做声了。
身旁人靠近,一只手贴上他的手背。他听见低语:“小铭,你想回到过去吗。”
方铭一顿。
窗外天色暗下,源源不断的车辆在夜色中川流不息。也因此,映于车窗上的虚影不太真切。
方铭有些看不清楚全楚悠的表情,正想回头,手背却被牢牢按住。
“不。”
他不明白全楚悠为什么要这么问。
对方的童年,并算不上幸福。
母亲离家出走,父亲酗酒家暴。每回见面,他都能瞧见对方身体多出一些新伤。
考上大学以后,好不容易才能逃离以前的生活,却告诉他想要回去。
“我们马上要毕业了。”方铭道,“这之后,我们有更多时间。”
待在同一座城市,住在同一个地方。相互扶持,彼此依靠。
他们没法拥有孩子,但他们可以养一些宠物。
早上一起吃饭、一起出门,各自出发去上班的地方。或许会遇见一些不顺,但他们可以彼此吐槽,相互安慰。
到了晚上回家,先回家的那个可以做好晚饭。无论是等待亦或是被迎接,都会感受到温暖。
到了周末,拥有更多闲暇。他们可以去户外、去野营,认识一些人,感受一些事。也可以待在家里,无所事事,靠在一起看电影、打游戏。
就这么走过青年、中年,再到垂垂老者。
他们相互陪伴,一起经历这一生,无论对方的丑态还是美好,都是独属于彼此的唯一。
方铭幻想着未来,这时感觉指缝被插入。身后人指尖轻柔勾住他的指节。
“很多年,”
他听见轻声。
“不管过去多久,我都能和你在一起?”
方铭愣了愣,点头。
不如说,不然呢。
身旁人低低笑了,方铭肩头被倚靠上。
“……哪怕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跟现在几乎不像一个人?”
这是指什么?
方铭第一反应,是他刚才所说的时间。
很多年过去,三十年、四十年。他们不可能永远保持青年的外表。
到时候无论是他还是全楚悠,身上一定会发生大大小小的变化。
可是,这几乎不需专程提出来问。
答案只会有一个。
“……当然。”
方铭做出回应。
“就算你变得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变成一个臭老头。我都会……”
他涨红了脸,憋出那句。
“爱你。”
话音落下,身旁人顿住。
接着,方铭的手被牵了起来,贴上一柔软的触感。
方铭余光瞥见,那是全楚悠的脸颊。
对方半是祈祷贴着他的手背,睫毛些微掩住漆黑的眼瞳。
此时虽是在笑,那笑容却不如平常那般泰然。嘴角扯着,眉头微微蹙紧。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方铭心下一跳。
他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倏地扭头望向正前。
司机不见了。
原本驾驶座上该坐了一个人,这会儿却被无穷的阴影掩盖。
不仅如此,正前方,车后方,来往车辆也全都凭空消失。
外方,无尽的黑色如同潮水淹没而来,唯一的亮处,竟只有他们车后座。
这是什么情况?
方铭青筋跳动,一把抓住全楚悠的手,想要带人逃离。可手刚探向车门,却意识到他们压根无处可逃。
只要一踏出去,外边莫名其妙的东西肯定会把他们吞没。
方铭理不清现状。
而这匪夷所思的事态突然发生,身旁人竟也没有任何反应。
许是察觉到他的紧张,一只手覆上他的大腿,按压下他的颤抖。
方铭望去,恰好与那双漆黑的眸子相对。
他张了张口,想要呼唤身旁人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
那人沉默注视着他,而周身黑影越发涌动,已经逼近车窗玻璃。
接着,方铭瞧见身前人做出口型。
他听不见声音,却看出了字。
【该醒了】
那冷质澄澈的音色仿佛直接回响于脑内,令方铭一下子清醒。
他瞳孔骤缩。
.
方铭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熟悉的天花板。墙壁雪白,溅了再也擦不净的污迹。
像是做了一个冗长而沉浸的梦,方铭气喘吁吁,胸脯止不住地起伏。
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谁,现在又是在哪儿。过了许久,直到呼吸平静,过去的回忆才逐渐恢复。
对了,他是和全楚悠一起自杀了。
那之后失去了意识。他本该早就死了,怎么现在还会醒过来?
这里好像……还是自己的房间。
方铭坐起身,身上盖的薄毯因此滑下。
上边沾了红色,透着散不去的血腥味。他微顿,接着飞快下床,走进邻旁的浴室。
是自己的血。
正对面的镜子映着他的身影。
因为没开灯,光线有些暗,但胸口的血迹却无比清晰。
方铭脱下上衣,左胸前心脏的位置,的确凝结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可是……已经愈合了。
方铭手抚上去。
那枚子弹,分明贯穿他的心脏,连同祂的弱点一起。
祂的触手,不愿意对他动手,也无法伤害自己的本体,所以他找来了枪,一起带那个存在离开这个世界。
理应如此。
可是现在,他怎么还会活着?
较之刚才的梦境,方铭更加理不清现状了。
他赤/裸着上身,红色沿胸膛往下,浸入清晰的腹肌线条。他却毫无所觉,愣愣望着空荡荡的水池。
祂救了他?
可就算是祂,怎么可能让死者死而复生。
除非,他压根就没死。
那枚贯穿胸膛的子弹,没能杀了自己?
【蓝色】
方铭脑海中忽然有画面闪过。
【蓝色眼瞳】
【冰冷的蓝色眼瞳,如同纯粹的蓝宝石,自上而下注视着他。】
【皮肤苍白,几乎能瞧见流动的静脉,仿若透明】
那个人……
掩藏深处的回忆如潮水涌入脑内。由于这暴涨的信息,方铭脑子像是被塞满一般,忽地钝痛不已。
他额头青筋暴起,双臂与背部的肌肉也绷紧了,身子沿洗手池往下蹲去。
冰冷的池面抵住额头,在漫长的疼痛后,方铭终于回想起了一些事。
他和那个存在,他和全楚悠的重逢并非是在避难营,而是更早之前。
导致地下龟裂的虫穴,他落入其中。
他受了很重的伤,浑身缠满茧丝,即将成为虫子的下一份食粮。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他瞧见了那道身影。
漂亮的、苍白的、近乎神祇的。
那才是,他与全楚悠的重逢,他与祂的第一次见面。
祂救了他。
他不知道祂是用什么方式救他的,但很明显,自那以后,他的自愈能力有了突飞猛进的生长。
他遭遇了许多生死存亡的局面,每每却都是有惊无险。他能活下来,他以为自己是运气好,全然没想到另一层面。
如此强盛的自愈能力,甚至连子弹也打不死。他不是异能者,那么,只会有另一种解释。
他现在……还能称之为人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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